赵长卿命人各院送了两匹蜀锦,余下的收到自己库里。偏生夏姑妈又挑了不是,与夏老太太嘀咕,“阖家都有份,单没我们母女的,想来我们母女是讨人嫌的,不如回老家去吧。”
夏老太太刚捡回脸面,委实不欲生事,道,“就是咱们蜀中的料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如今在帝都看着稀奇罢了。文哥儿媳妇一个院子送两匹,你拿这两匹回去做衣裳吧,我不用穿这个。”
夏姑妈哼道,“娘也忒小瞧我了,难道我是没见过衣裳的人?我说的是这事,根本没将我们母女放在眼里,恐怕在她眼里,我们就是吃闲饭的人呢。”
夏老太太道,“你既有这满肚子不满,就自己去跟文哥儿媳妇说吧。”夏老太太是不打算再招惹赵长卿的,夏姑妈嘟囔两声,不得不压下这满心不服。罢了,她娘都惹不起赵长卿,她更惹不起。
不过,夏姑妈也只抱怨了这两日。
无他,有人给夏家送了上上等的蜀锦来,而且每人有份,除了夏太太那里不知数目外,余者每人四匹,夏老太太这里八匹。且蜀锦的成色比赵长卿着人送来的只好不差。
这样的大手笔,哪怕送东西来的人一向不得夏老太太待见,夏老太太也实在舍不得将好东西往外推。
送蜀锦来的不是外人,正是一直给夏太太送鞋的杨表姑娘杨玉芙。
杨玉芙给夏太太送了一年的鞋。
杨玉芙这次上门,夏太太心下更多了几分感慨,道,“来就来,带这许多东西做甚。实在太贵重了,你还是带回去自己穿用吧。”
杨玉芙温温柔柔的笑着,“这也不是买的。不瞒姨妈,来帝都这些一年的工夫,相公在国子监念书,我在家左右无事。闲来看了看帝都的行情。江南的丝绸不知多受帝都贵人们的喜欢,倒是不多见咱们蜀中的蜀锦。也是我有了运道,相公有位族兄就是干这行的,着可靠的下人回家乡贩些蜀锦来卖,倒是卖了好价钱。这些本就是留给亲戚们自家穿用的,在帝都,可有谁呢。我想着是家乡的东西,就送了些来给姨妈使,还有家里老太太、姑太太、大奶奶、妹妹们,用来做衣裳再好不过了。如今帝都贵人们都穿蜀锦,听说,皇后娘娘也拿进上的蜀锦赏赐命妇。我这个当然比不上宫里的东西精细,却也不算差了。”
夏太太道,“你日子过得顺遂就好。”
杨玉芙陪夏太太说了半日话,并未留下用饭,说家里忙,便起身告辞了。
夏姑妈得了这样上等的蜀锦,一面抚摸着柔滑无比的料子,一面与母亲道,“这才叫好锦。先前文哥儿媳妇送来的那个,做鞋底子我都嫌硌脚。娘,你看这料子多好啊。”
夏老太太仍记着杨玉芙害夏家倒霉的事,一瞟闺女手中的料子,道,“还算这杨家丫头有良心,知道对不住咱家。”
夏姑妈挑得高高的眉毛,将嘴朝蔷薇院的方面一撇,低声抱怨,“娘,看到没,外人都比文哥媳妇强。”
夏老太太虽不喜赵长卿,但,她更不喜杨玉芙,听闺女这话不禁将脸一撂,“就这四匹蜀负便将你收买了,你也忒不值钱了!”
夏姑妈喊冤,“哪里是四匹蜀锦将我收买,娘你想想,真正算起来,大哥当初的事虽与杨丫头有关,可实在说起来,她难道不是身不由己!她进了蜀王府都忘不了文哥儿,这才惹恼了世子殿下,进而连累大哥!你说说,能叫她怎么办!”
夏老太太说起来犹有气,道,“你忘了当初杨太太怎么欢天喜地的来咱家退亲!”
“那赵翰林还有个手刃父叔祖两代三人的同胞姐姐呢!杨太太自来势利,这有什么法子。赵翰林这样的家门儿,文哥儿还不是照样与赵翰林来往,文哥儿她媳妇拿赵翰林当亲弟弟一样!听说,文哥儿媳妇与那位杀人魔的赵姑娘也很要好,你说,她都交往的什么人来着!我一想,这心里就慎的慌!杨太太虽不好,也比杀父弑祖的赵姑娘强吧!而且,杨姑娘是真正明理!娘你也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夏姑妈还感叹起来,“在文哥儿媳妇的眼里,我这个姑妈算什么呢?说不得在她心里我就是个吃闲饭的,比外头要饭的稍微强那些一星半点儿。娘你别嫌我赞杨丫头,杨丫头就是比文哥儿媳妇开眼。你看,人家要不是能干,能给咱家送这许多好料子,还不知人家赚了多少银子呢?真正旺家又明理,知老知少。”
四匹蜀锦,夏姑妈说不尽杨玉芙的好话。
这笔生意,实在划算极了。
椿龄院的事,自来瞒不过赵长卿。
赵长卿心说,夏姑妈还有脸挑她的不是。纵使有东西,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夏姑妈却是半点不知感恩的!她的东西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难道白白丧送给夏姑妈这种白眼狼!
真是发的好梦!
永福将几匹锦收起来,捧来一盏乌梅汤,劝赵长卿道,“奶奶不必与这些浑人生气。”
赵长卿饮几口乌梅汤,笑,“这种事真放到心上,也不用干别的,天天生气就够了。”唤了红儿进来,道,“待一会儿吃了饭,你出去打听打听,杨表姑娘在哪里做的生意,她这生意,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红儿道,“奴婢现在就去。”
赵长卿笑,“皇帝还不差饿兵,再者,这也不急,宁可多花些工夫,也要打听清楚。”
红儿正色应了。
红儿晚上与赵长卿回禀,“杨表姑娘的铺子我去瞧过了,就在朱雀大街,三间的门面,气派极了,时常有人进出,想来生意是极好的。奴婢进去看了看,里头招呼客人的是个十分标志的女掌柜,也有男仆,穿戴都齐整,模样也都干净,倒让奴婢想到以前在咱们边城林老板的铺子。若要再细致些的事情,奴婢还得再出去打听。”
赵长卿道,“好。这事不急,你慢慢打听就是。”
红儿不解道,“奶奶,杨表姑娘刚来边城的时候,与柳举人是租宅子住。我听平安说,还是很小的宅子,每月才二两多的租金。杨表姑娘哪儿来得这许多钱开那么大的铺子呢?”
赵长卿笑,“这如何能知道?若我知道,我也去发财了。”
红儿认真道,“奶奶的银子有来历,她这银子,没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