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本官还不能给先皇守灵了?”薛庭儴不知犟了哪根筋,竟是瞪着通红的眼和郑安成杠上了。
“这倒也不是,只是……”
“既然可以,那郑公公还是不要劝阻了。”
见此,新帝和郑安成只能退去,倒是命人盯紧了薛庭儴,自是不提。
薛庭儴不吃不喝守了三日,最终以晕倒在灵前作为告终,这才让人送回了薛府。
虽是仍在持服期间,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也不可能停滞不动。
所以辍朝九日过后,便一切回归正常,只是朝廷公务所用的印章和笔墨不得有红,皆改为蓝色。
薛庭儴在家中歇了一日,便回到朝中,每日上朝下朝,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分别。
暗里自然少不得有人盯他,可对方并无异动,也说不得什么。
更何况什么才是异动呢?
和朝臣交际算是异动?那满朝文武都算是有异动了。
这日,早朝之上,御史茅文浩突然大出风头,竟是上书弹劾定国公世子钟青杨违制纳妾。
大昌承继明制,在明制中,官员纳妾皆有定数,甚至平民年过四十无子,才准纳妾。
只是这种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哪个富贵人家不是妻妾成群,民不告官不究。如今被茅文浩拿出来说事,百官只当此人又是故态复萌,想在新帝面前大刷存在感,不免将其当做跳梁小丑看待。
不过有些人洞悉钟青杨的身份,只当其出自有人授予,这是新帝想拿二皇子一系开刀。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他们想放火,而是急于揽权,不得不为之。
一时间,朝堂上是百态众生。
有替定国公世子说话的,也有人拿着违制说事,不过此举本就迎合了新帝的心思,正确来说是杨崇华等人的心思,因此附和之人众多。
新帝碍于朝臣义愤,对定国公世子以罚俸三月,并放还违制的妾室作为处罚。
按理这事就算罢了,毕竟这纳妾本就算小事,实在犯不上如此上纲上线。若是较真起来,恐怕百官中有多数人都违制了。
而就在这之际,茅文浩再度语出惊人,竟是弹劾叶莒数人,大考已过,却久滞外而不归。
对此,他甚至长篇大论对此发出斥责。
从先帝对等人的看重说起,越说越是气愤,甚至上升至不忠不义不孝的境地。
又拿出早有的陋习,诸如京官出差,当地官员免不了趋炎附势,在当地大摆宴席。尤其是考官,入考场之前,考官不得跟当地官员接触,可不代表大考过后,也不能接触。
能为一方主考官的,俱是朝中重臣,地方官为了升官,少不了给些好处。甚至在翰林院有这样一个惯例,称出京监考乃是肥差,无论主副考官还是同考官,去了这一趟,回来足够度过翰林院清苦日子数年,就可见一斑。
茅文浩这边说得是口沫横飞,义愤填膺。
上面,新帝的脸色十分不好。幸亏坐得够高,也没哪个朝臣敢直视其面容,暂时没人发现。
薛庭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待茅文浩说得差不多了,他便站了出来,对上首拱手一鞠,道:“微臣回京短暂,又经常因公出京,对叶大人等并不是太了解。但林大人乃是微臣之师,对先生的人品德行,微臣还是有自信的,先生绝不会如茅大人所言,滞留当地是为捞好处,定是有原因才会延误行程的。望陛下明鉴!”
“薛大人怎知其中具体,难道你也在当地?若是朝中都以同乡同门同科为此作保,是不是朝堂上下一片朗朗清天,那要我们这些御史做甚!”茅文浩一摆衣袖,冷面斥道。
薛庭儴也是有一众拥护的官员的,而林邈也有门生附庸在朝,见这臭酸御史说话如此不近人情,免不了有人上前与他论一论。
先从天地君亲师来论,又论仁义之道,难道说有人抹黑老师,做学生的为了避讳,还不能替其辩解不成,辩解了就是同流合污,岂有此理。
不过茅文浩素来以口舌犀利著称,罕有敌手,屹立朝堂数十载依旧不倒,除了嘉成帝厚待言官外,也是因他舌有龙泉剑,一般人不是对手。
辩倒一个,再来一个,不多时就从一对一,变成数对一,还是不落下风。
一时间朝堂上是乌烟瘴气,这些文官们吵得就只差没动手了。
到底双拳难敌众手,这时茅文浩使出必杀技——
先是悲愤大呼自己被人围攻,又问新帝是否为自己做主。
新帝怎么可能给他做主,巴不得林邈等人不回来最好,可他不过略作踌躇,这茅文浩竟是大呼一声舍身成仁,杀生取义,今有我茅文浩以死谏君王,望我皇能早日肃清耳目,不要为奸人迷惑。
竟是就往柱子上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