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就知晓薛庭儴想干什么了。
薛庭儴到了保定府府衙,便找到了知府陈茂龙,询问他此地最大的粮商和大户是谁。
陈茂龙踌躇不言,也是弄不懂钦差大人想干什么、
薛庭儴冷笑说若是耽误了赈灾大事,朝廷首先就饶不了他。又有人捧着那道‘可临时决断,不上奏朝廷’的圣旨立在一旁,更不用说那些虎视眈眈地锦衣卫了。
陈茂龙无奈只能报了两个名字,薛庭儴也爽快,让他以知府之名,召两人前来说话。
很快,这两个大户就被找来了。
锦衣卫的人抬了两箱银子进来,扔在两人面前。
“本官为朝廷办差,奉陛下旨意出京赈灾,为了免于被人说朝廷欺压百姓,本官也不赊欠你们的,就按照近两年的市价,这些银子能换多少粮食,你们自己看着办。”
“钦差大人!”
两人震惊不已,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拿眼睛直个劲儿去瞅陈茂龙。
这陈茂龙即是本地父母官,少不了与这些大户们打交道,平时也没少受对方好处,此时自然要帮着说话。
“钦差大人,如今各地欠收,遭了灾的地方不少,我保定的粮食也是杯水车薪。他二人虽是当地有名的大户,可他们也不种粮食,又能从哪去弄来这么多粮。”
薛庭儴冷笑,目露寒光地看着对方:“陈大人是以何种身份为二人说话?”
“这——”陈茂龙没想到薛庭儴会这么问,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若是以官身,可以闭嘴了,若是以二人亲眷友人的身份,那就另在外算了。”薛庭儴笑吟吟的,可没人以为他是在笑。
傻子才会明白告诉外人,自己受了大户的好处,为对方遮风避雨,陈茂龙自是连忙说是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了,那更好。陈大人,实话也不怕跟你说了吧,太仓那里的粮,我拼了这一身官袍不要,才要了一万石粮食。如今疏散灾民、赈灾抚民的差事俱压在我一人之身。本官不堪重负,却又不得不为之,索性这差事办砸了,陛下会要我脑袋。你说在我掉脑袋之前,我随便砍几个人的脑袋,会不会让自己多生出一个脑袋,让人多砍几次?”
这话说得太绕,乍一听去,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细细琢磨,就能听明白里面的威胁之意。
薛庭儴临危受命,可苦于无粮,明摆着这差事不好办,难道此人打算破罐子破摔?
左不过你让我不痛快,我也让你们不痛快,就看看是你们先不痛快,还是我先掉脑袋,我又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捧着圣旨的胡三又往前走了一步,薛庭儴风淡云轻地往那里看了看,才又笑看着陈茂龙道:“如今外面有数万灾民,本官本来打算是将他们一路带离京师重地,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米粮下肚,他们跟不跟本官走,本官就不知道了。”
这又是威胁。
事实上这些灾民们能去了京城附近,何尝不是沿路这些府县的地方官刻意为之。
当地民生安否,关系着考绩,而考绩关系着能不能升官。这些灾民就宛如那火中之栗,碰不得沾不得,若是在当地逗留,时间长了必然会生乱。
朝廷才不会管这些人是不是当地百姓,只要在你治下生乱,就是你的责任。所以一旦听闻有灾民流民来袭,当地官员都是远远就让人看着。看见踪迹了,便紧闭城门,无论你哭天喊地,就是不开。
都不开的情况下,不就都往京城那边去了。
这些都是下面官员心知肚明,却从来不会说的问题,而此时薛庭儴竟拿着这威胁上了。
你不给粮没关系,那灾民们我就不管了,到时候出了乱子,反正是你保定府的事。
陈茂龙额上的冷汗直流,真恨不得把这钦差给扔出去。
但只限于想想,他眼睛盯向下面的大户。
两个大户平时在保定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如今跪在这里没人叫起,两个官员互斗,倒把他们给牵连上了。
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说钦差大人是青天白日讹诈。
看了看那两箱银子,若是没算错,也就两万两银子。这些银子其实买不了多少米,他们哪个人手中不是攒了好几粮仓的粮食。
陈茂龙显然有了决断,眼中带着威胁之意的同时,还在述说一句话——就当是送瘟神。
两个大户对视一眼,只能就当是送瘟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