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器的威力有多小,一点也不小,因为他能够轻易地摧毁守城方的心理防线。
古代战争史上,攻城历来被定为下下之策。
无论是何方将领带兵,即便只是围而不攻,期间耗费的资源亦是极其可怕,更不要提守城方最后搏命之时造成的损失。
只要有一座城,人心在、粮食在,就甚少有人会丢城,故而历史上许多将领因攻破一座城留下了千古美名,却甚少有将领因为守下一座城被人记住。其原因便是如此,
夏安然在跟随曹军的时候,参加过不止一场的守城之战。在荀彧的统筹之下,曹军未尝一败。这其中主要原因便是曹军兵多粮广,守城在之后甚至被当做了诱饵。
曹军以守城作为牵制地方兵力的主要手段,饶背袭击对方老巢,再来个里应外合包抄,这些战略就是建立在曹操对于手下将士们在守城上的绝对信心。
当年曹操曾放下局面大号的黄巾军反身来救东郡,后发现东郡被荀彧同夏安然守得死死之后,他便曾说过日后会全然相信诸位谋士,故而只要荀彧对他说能守,曹操便倾巢而出,无论城郡方向传来多急的风声,他都能安安稳稳步步前进。
纵有敌军意图将计就计,却总也无法成功。
曹操相信荀彧,无论他听到什么消息,他都不会扭头去救。
面对如此状况,自也有人提出如此若是当真来不及,便无暇可救,此人这般说的时候荀彧便在曹操身旁,主臣二人相视一笑,曹操言道“文若算无遗策,若操出了意外,文若大可降之,操定不怪你。”
荀彧眉宇之间只是清淡笑意,言曰“主公说笑。”
二人互饮一杯,这个话题当时便是过了,直至后来曹军同袁绍军的一次短兵相接。
当时帝王已经迁都洛阳,荀彧守昌邑,夏安然守东郡,沮授守陈留,三人扼守曹军整个防线和物资运输线同时向北输送物资,他和沮授同时听闻袁军饶背主攻昌邑之事。那时夏安然手上并无兵士,想救不得救,嘴上一连生了八九个燎泡,派过去的探子一波又一波,均是不好的消息,袁军围城经验丰富,无论是夏安然如何挑衅,试图引开守军让粮食被投入,均丝毫无效,直至曹军回身救援,昌邑足足被困近三个月。
三月间,无数人劝降,荀彧均是拒绝,这一守,便将昌邑城的老本近乎全数吃空,原本种植在路边美化的花草树木也全都充了军粮,河道、泥田内的所有动物都被抓绝,开城门之时夏安然看到的是瘦的快要失了形的荀彧,直至此时,众人才知这人到底有多固执。
他说能守三月,便当真能守三月。
三月后破城,恐怕看到的就是一座死城和他的尸骨。
亦正是此役,再后来夏安然把大量的人力投注到了守城、攻城之上,也让他如今画出来的投石器震慑到了赵祯。
赵祯亟不可待得放下了手头的事务,紧急召集了朝臣同工部诸人。
他可以看出的东西,臣子们自然也可。只是在此时此刻,如果造出了这般砲台,意味着什么才是众人沉默的原因。
面对臣子们犹疑的眼神,赵祯也冷静了下来。
砲的主要用处是攻城,而宋军历来都以守城为主,他忽然拿出这张图纸,也难免众人多想。
他深深吸气,按捺下心中激动之意。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不可以,现在还太急。
宋还没有做好准备。
党项那边情况尚且不明,宋不可能在此时妄想两边开战,即便有了此物亦不可,砲的威力仅能在攻城之时达到最大,而要到达攻城这一步,前提是宋军能够在前面的遭遇战和对冲之时压倒辽军,也要在拿下城池之后能够以被他们攻破的残破城墙挡住反攻的势力。
距离这一步,宋军还有很多路要走。
他捏了捏手中拳头,神色转为冷静,然后言道“是朕着急了。”
工部尚书在此时出列,他躬身道“臣会加派人手,先行制出组件,做配比实验。”赵祯应允,然后犹豫一下,还是说“此事莫要公开……”
他有些歉意得看向立在一旁的夏安然,后者对上帝王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既然不能公开,自然也不能封赏夏安然,甚至这项功绩又要被压下,还得继续委屈弟弟了,对于赵祯的心理,夏安然全然不知,因为就在刚才,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正当赵祯言说今日之事暂且封禁,莫要外提之时,他忽然出列,向帝王拱手。
“陛下,”这是他头一次在公共场合下发言,发言的内容非常符合他的纨绔身份“如今城中湖上封冻,臣先前已看到湖上已有人戏之,咱们不若举办一个大型的湖上冰嬉大赛,与民同乐?”
在场内诸人听闻他的启奏纷纷皱起了眉头,刚刚对这位王爷生出的些许好感立刻被拍到了湖底,满心满眼都是——竟只想着玩!出的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