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燎恩颔首,他接过书信随意翻了翻,与意料之并无出入。
男人掌心轻攥,一叠书信瞬时变成齑粉。
他负手而立,“去告诉颜济和张副将,备好东风。”
黑衣人点头,一个鹞子翻身,复又消失在了暗夜中。
月光愈是清明,几阵风过,树叶沙沙作起响。
宋燎恩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沉暗的凤眸中忽而勾勒出笑意,剑眉微挑,他忽而转过身,往碧彤院而去。
李文瑶此刻并未歇下,寝室内的光暗了些,婢女忙躬身拿下灯盏,将烛芯拨高了一点。
李纹瑶靠坐在春榻上看着明灭的烛火心烦,她抬手挥散了婢女,暗自又斥了句,“没用的东西。”
今日这事儿,纵然是她做的心急了,可能让那女人侥幸活下来,当真是晦气。
李文瑶将纤臂搭在春枕上缓转了个身,眉头促成一团,心下乱得很,竟不知究竟暴露没有。
她想得出神,却忽而听到门不知被谁又一把推开了。
李文瑶怒上心头,抬手抓起春枕就向门外丢去,“不长眼的东西,不是让你们滚出去?再进来,当心我让人打断你们的腿!”
“让谁打断本将军的腿?”
宋燎恩抬脚踢开了春枕,他踱步到漆桌旁撩袍坐了下来,垂眸微睨着春榻上的人,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世子妃今日倒是好大的脾气。
话虽是笑着讲,可言下的寒气倒是让人不觉一愣。
李文瑶忙下了榻,她边捋顺着长发边对外斥道,“世子来了也不只通禀一声。”
“是我不让的。”宋燎恩淡淡出声,他大马金刀横陈在圈椅中,抬手着指间的扳指,看着那女人笈上绣鞋,又瞧着她走到了身旁,满眼的慌乱。
李文瑶垂眸压下了心底的思绪,她拿起茶壶为男人斟了一盏茶,送上茶盏时,已是丝毫不见了慌乱。
“世子今日怎得这么晚还未曾歇息?”
“难道也是在为刺客之事担忧?”
宋燎恩只应了声,抬手接过茶,却也不喝,便将茶盏放回了漆桌上,一双凤眸似笑非笑,依旧是在睨着面前人。
他越是如此,李文瑶的心中越是慌乱。她嫁入府中近十年,偏同这男人像处的日子,统共用双手也能数的出来。
男人连年征战在外,仅在府中的日子也多是宿在书房。这么多年来,二人神形俱离。当初嫁给他也无非是听从姑母的安排保全腹中的胎儿,她与他无情,此般不同寝不同榻的,她只会觉着心安。
可今日这男人深夜造访,显然是来者不善。
李文瑶暗中攥紧了手,心下已是下定主意。她身份贵重,纵然男人知道些什么,只要她咬定不讲,他端亲王府也决然不敢与她如何。
心下如此想着,面上的紧张也愈渐不见了。
李文瑶暗吐出浊气,也施施然坐在了圈椅上,她拾壶也为自己斟了盏茶慢慢吃着。
二人相视无言,寝室内只听到烛心偶尔发出的哔啵声响。
不知过了许久,待满壶的茶水将将被吃尽时,宋燎恩垂眸睨着李文瑶,终是开了口,“当年与世子妃初识我不过弱冠之年,如今倒是老了。”
李文瑶忙道,“世子如今不过而立,又为我大渊护国大将,正是鼎盛。”
宋燎恩笑了笑,眼底依旧是化不开的深沉。
平心而论,面前女人生的是极美,当年名动京城的李家嫡女,若是不同那谢致远有了首尾,大可高嫁给她那皇子表哥,何须又假意做戏,入了这被当作看门狗的端亲王府。
看着李氏女那虚情假意的脸,宋燎恩忽而连讲话的兴致也没了。回想起这被李氏太后同皇帝当作看门狗的十年,再看着李文瑶的一举一动,心下竟生出一股子恶心来。
便也没有心思再去兜圈子。
宋燎恩负手起身便也就退出了屋子。
碧彤院内早的仆人早已是悄无声息换了一批,张麽麽大晚上听了吩咐也忙从合欢院赶了过来。她气喘吁吁的站在院中,待见宋燎恩负手走了出来,忙上前问道,“世子,您有何吩咐?”
宋燎恩甚是厌恶的理了理衣摆的褶皱,这才又对候在院中的众人说道,“世子妃病重,寻个大夫来好生医治。”
廊下灯影稀疏,本还是明晃晃地月光却忽而躲进了深云中,暗夜,无边。
碧彤院在当晚便被锁了门,落下了重重铁锁。后半夜时,更是频频传来女人地嘶吼打骂声,可那声音并未持续多久,便又被隐进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