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絮絮叨叨讲了近多半个时辰,无忧便立在堂厅中,左脚倒了右脚,右脚又垫着左脚,重心换了个便,站的是腿都酸了。
红柳瞧着心下不忍,这世子妃明摆着是立规矩折腾人来的,自家夫人本就又孕不说,身下又何曾收过这种委屈?
她手捏着裙边儿,暗搓搓觑着,看李文瑶浅酌过茶,便也顾不得尊卑了,忙开口道,“世子妃娘娘恕罪,我家夫人有孕,大夫说久站不得,还望娘娘能赏赐个座位给夫人。”
红柳的喊极是殷切,一双眼更是满是祈求。
却见李文瑶只是桌眉微动,她将茶盏放到了圆桌上,面上虽是含着笑意,可放下茶盏的动作显然是重了几分。
万禾身躯一震,自家主子显然是怒了,且不说主子立规矩他一个下人说什么话,那一句句夫人又是个甚意思?这将军府只有两位夫人,一位是王妃,一位便只能是世子妃。
李文瑶侧眸看了一眼,万禾会意,暗暗点了点头。
她抬手就扯上了红柳的手臂,将她拉出了厅堂。红柳被这变故猛然一惊,还未待反应过来,便在廊下挨了万禾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耳光声甚是清脆,透过房门也听的一清二楚。无忧如今瞧着这一对主仆,当下便来了火气。
那女人絮絮叨叨她听着倒是还能当解个闷子,可这一巴掌到真真打在了她肺管子上。且不说红柳出声对不对,就连马贼打杀百姓,还是图个银钱粮食,都可这一声不响便随意打骂人的戏码她真是看的头热。
红柳她纵然有错也是北疆将军府的奴婢,身契在她手中,又和这世子妃各干?
无忧望着那美人端庄的脸,当即便没了兴致看听京城金雀絮叨了。她抬脚勾过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直勾勾盯着李文瑶道,“你这是何意?”
她话讲的直白,单刀直入的架势瞧在李文瑶眼中又是惊怒。
她从母家到端亲王府,还从未见过哪个妾室在正妻面前如此刁蛮无礼的,当真是北疆的粗妇,眼里是一点体面也没有。
李文瑶也懒得去端着持重了,只冷声道,“不过是管教个婢子,苏姨娘莫要失了礼数。”
“礼数?”无忧闻言不住嗤了声,何是礼数?未曾遇到他们这起子道貌岸然的人之前,她在边疆活的好好的,哪用得着这动不动或打或骂的礼数?
要以她瞧,他们这等仗着投得富贵胎的对那为奴为婢的可怜人,或打或杀才没人性!竟比那马匪还不如。
“我也不想同你虚以尾蛇了,你打骂红柳便是不对,她是北疆将军府的人,不属于你这京城的管辖范围。”无忧站起身捋起了衣袖,漏出一截皓白的细腕。
她真是忍够了,宋燎恩端成那个样子,这世子妃更是端的恨人,明明都是一肚子坏水儿,偏又要将人当傻子耍。
反正她也不准备靠这劳什子苏姨娘身份活着,今日她的边疆野人便是无礼了,也要让这京城金雀瞧瞧什么叫做士不可辱。
无忧紧咬住后槽牙,杏眸一竖,对着李文瑶一字一顿道,“道歉,你同红柳道歉。”
李文瑶轻嗤了声,“苏姨娘莫不是神志不清了?”
“这便是真不道歉了?”
李文瑶歪过头,姣好的面模里满是不屑。就连那一直缩身在母亲身旁的宋逸远不屑道,“我母亲是正妻,你这个妾休得无礼,不然我母亲定要将你发卖到勾栏里去。”
一个九岁的孩童张口闭口便要将人如牲畜般发卖,竟还知那勾栏瓦舍是何种地方,果真是深宅大院里的好教养。
无忧秀眉一挑,她将手指拉的咯咯做响,头也左右摆了摆,一件狞笑的向李文瑶走去。
李文瑶便见那身手灵活的孕妇,只蹬腿一踹,身后的黄花梨椅便啪的一声便碎成了几大半。
与那巴掌声相比,这厚重梨木破碎的声音可以说是是刺耳了。
廊下正是色厉内荏的万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一怔,她别过头,出声对身旁的小丫鬟问道,“什么动静?”
小丫鬟也是不知,只能支支吾吾道,“听着,听着倒像是什么摔破了。”
万禾点点头,继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面色一凛,“主子那谁伺候着呢?”
“这…这”小丫鬟又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万禾却当即便变了脸,她也顾不得教训红柳了,转头啐了小丫鬟一声,便急匆匆回了屋子。
她走的又急又快,只远远瞧这门被打开,还没看清什么,便听到万禾的一声哀嚎,“啊,主子,主子!”
那声音又大又惨,连屋檐上的雀儿都惊走了几只。
碧彤院内的人见状不好,也顾不上瞧这教训人的热闹了,一个个的急匆匆放了手中的活计都赶了过去。
红柳站在日头下抬手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一双眼中包着团泪花。她抿了抿唇,心里委屈的要死。
可当下不是她委屈自己的时候,夫人还在独身待在堂厅,这碧彤院的人蛮不讲理,她要去帮夫人。
心下如此想着,红柳便抬袖摸掉了眼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