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黄水关,也算是进了京郊,到底是入了雨季的缘故,田地中新种下的麦子,也将将发了芽儿,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这几日无忧都是乖乖的窝在马车中,摇摇晃晃的,原本半月路,倒是走了一个多月才算到了京城。
天子脚下,自然是不同别地的富贵,大渊当朝皇帝又极是尽靡,打进了城门那刻,那鳞次栉比的商街瓦舍,伴着京城百姓独有的那股子翘舌口音儿,她第一次才觉出,原这京城,比她想象中还要富丽堂皇。
宋燎恩入京并未大张旗鼓,也不曾见什么人前来迎接。自北疆来的大批的兵马自然是不允许入城的,故此原是有近千人的兵士便留在了京郊外的营地中。
宋燎恩和颜济也是在入城后就分别了,两家的府宅自不在一处,无忧初次入京,也自然就不知道那扶麟东街上的端亲王府与旁处有什么不同。
城门入口,一身赤色软甲的颜济将手中的重剑翻出个剑花,他垂首与宋燎恩切尔私语了几句后,便调转了马头,往朱雀街的另一方行去。
姑娘原是将纱帘掀开了一角,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正好奇的观望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却不知那颜济的脑子又搭错了哪根玄儿,似是光与宋燎恩拜别还不够,一个侧身又勒住了缰绳,冲着马车高兴的喊到,“忧娘,为尽地主之谊,哪日颜哥哥定请你上拾花苑纸醉金迷一番。”
无忧长睫颤了颤,她自然不知道这拾花苑到底是什么地儿,可瞧宋燎恩当即对颜济飞出的一记刀眼,她也晓得了几分。
纨绔搭淫_贼,便是那醉金迷的销金窟。
小姑娘撇撇嘴,一落手便将纱帘又遮了上,整个人软软的又窝回了软枕里,不去瞧外面这两人。
京城的街道似是无穷无尽,无忧窝在车厢中只知又走了好久,直至转了个弯,格外的喧哗便不见了,复又行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马车才算停了下来。
身旁的静谧便也就不见了,似是有很多人,也可以听到徐徐的说话声,但那讲话声和人又极其有礼,听不出丝毫的喧闹。
又过了大抵一盏茶的功夫儿,车厢门才被轻轻打开,却不是宋燎恩。
一位身着素花锦缎的麽麽笑眯眯的站在车下,她对着无忧微一福身,恭谨中又带着股子世家豪奴自有的从容,“奴婢请苏姨娘的安。”
无忧轻声应道,“这位是麽麽是。。。”
她虽不喜这苏姨娘的称呼,只这一路上红柳在耳畔的徐徐叮嘱,她也自是晓得,京中的规矩和北疆大抵上极不相同,瞧这北疆的夫人一入京便成了姨娘。
也好在她不尽在意,总归是要走的,称呼而已。
麽麽见小姑娘生的峨嵋皓齿,虽是不同于大家闺秀的端庄典雅,但话语间也算是从容不迫。在这繁华落尽的京城中算不得什么绝世佳人,但是胜在有股子不同于京城女子的明艳灵动。
不免也稍稍安下了心,她此番来便是来替王妃长长眼,瞧一瞧这边疆侍妾的模样。
自打知道世子要从北疆带回个爱妾,王妃可算是操碎了心。
王妃董氏出身名门,极是注重礼仪规矩,虽说她偏疼嫡子,这妾可不计较出身,可若是没有规矩,从那野蛮地儿抬进个乌七八糟的人来,她也万是不忍的。
不过好在这小姑娘生的白白嫩嫩,看起来倒像个容易拿捏的主儿,也算是将将能入得了眼。
麽麽心下此般想着,面上的笑容也不禁更随和了几分,“回苏姨娘的话,奴婢是王妃身边的麽麽张氏。”
“王妃惦念着姨娘有孕辛苦,怕是初来乍到多有不便,特意命了奴婢来伺候姨娘的。”
无忧点点头,便也没在说什么。
府门前的热闹也要散了去,一众贵人在奴仆的簇拥下已是进了府。
张麽麽瞧着也忙上前一步同红柳一齐将无忧搀扶下车,如今她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子了,原本才微微隆起的小腹,经这一月眼瞧着又是大上了几分,竟是连宽松的襦裙也遮不住了。
行动间已是有不便,但好在小姑娘人生的纤细,这身子瞧着倒也不丑,竟让人多了几番怜惜之感。
宋燎恩在人前被前呼后拥的拥进了院子,端亲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嫡子,自幼更是放在了手心里疼。虽说已是个而立之年的男子,可架不住近乎于多半年未曾见过。
这自打见到自家亲儿那一刻,便是再也端不住了。只一双眸子红红的,捧着宋燎恩的手,又是嘘寒又是问暖,恨不能将这多半年的北疆知个尽。
当小姑娘走进院子中便瞧见了这一幕,男人被一位身着细纹罗莎,头簪缂丝如意金簪的贵妇人牵在身侧,而他的另一旁是位身着紫金蟒纹曳撒的高大男子,面容与宋燎恩有几分相像,只是相对于宋燎恩的棱角分明,他倒是多了几分书卷气,小姑娘心下明了,这应该便是端亲王与王妃了。
环顾三人身后,也多多少少的站了几位打扮极其华丽的男女。瞧着这群人或笑或言,行动间极是谦卑有礼,有那保养得当的美妇,也有将要及笄的少女,无忧眸光微动,心下明了,这该是府中的姨娘庶子们。
粗粗一看,林林总总的美妇差不离也有五六人,于这京城大户人家自然算不得多,可小姑娘看在眼中,不免又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纤眉。
北疆是鲜有这样的,除了郡守,平常富户百姓也多的是一夫一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