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事已至此,关慈也不再言语。他静默的扫了眼昔日以自己马首是瞻的心腹尸身,颚上的长须似是也颤抖起来。
他自来便不是个硬气能干的,只能混的如此高位也不过是靠他生了只七窍玲珑心。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足以杀了这宋燎恩,却不成想终是棋差一招,竟在他毫不察觉间便被宋燎恩安插了棋子。
关慈痛苦的闭上双眼,早已是认清了现实。那地上的残尸便是他宋燎恩的手段,事已至此他已不求能活,只求死个痛快,莫要再牵连其他人,“我关某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此番无非是我想夺得兵权,成王败寇,无关他人,你动手吧。”
这话一出,却不成想得宋燎恩几许或是虚情假意的赞赏。只见他拍动掌心,本是淡漠的面上浮现几许笑意,“关将军自是条汉字我宋某人钦佩,”
然话风一转,又听他用那冷至结冰的声音说道,“却不知关将军位在关中的夫人孩儿又该如何?”
宋燎恩唇角带笑,一撩起衣袍坐在了黄梨宽椅上,端起茶盏轻酌茶香,“黄泉路上孤单,不若送尊夫人同那一儿一女齐上路,与关将军为伴如何?”
“你!宋燎恩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关慈闻声怒目圆睁,歇斯底里的向宋燎恩咆哮出声。
然这一番愤怒,却也只得宋燎恩几许轻笑。只见他将玉磁茶盏一掷,又再往后一仰,双手靠头,笑望着关慈那如困兽般的垂死挣扎,“我宋某人本也不是什么真君子,混迹于沙场的,谁又能得个好死?”
“只不妨关将军试想,我若不杀你,只你为上头那位鞠躬尽瘁,家破人亡,”
“若他知你克扣军饷,又与突厥私通,不知关将军还能否有活路?”宋燎恩这般说着,脸上笑得愈是灿烂,
“况我瞧着那突厥人也未必真心帮你,来的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关将军。。。。”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这番话说下,关慈心中本已是难安。他心有七窍,自然不是个傻的。只他却不知这宋燎恩的话,他又能相信几分。
油灯似是已要燃尽,灯芯发出啪的一声爆想,刑帐里更是黯淡几分。
宋燎恩起身打了个响指,只见士兵压着一满眸是泪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身量纤薄,一双素手更是被粗绳紧紧捆着,她兀一进来,见着如此血腥一幕不住哀嚎出声,奋力挣扎着向被缚在刑架上的关慈跑去,“将军!将军!”
娇娇柔柔又半是颤抖呜咽的声音听的关慈心肝儿都碎了,“将军,救救奴家,救救奴家。”
关慈低头瞧了瞧那紧贴着自己胸膛的单薄身子,不禁满面痛色的闭起双眸。
完了,什么完了!他的心腹,他的大业,他的家人乃至于他此生唯一疼惜的女子,这一切都被宋燎恩玩弄在鼓掌之间。
关慈面露苦楚,似是刹时间便老上了几岁,可待再睁开眼时,他望着宋燎恩沙哑出声,“不关云希之事,皆是我强迫与她。”
宋燎恩面上和煦,“关将军哪里的话儿,英雄美人当归如此。”
“我其余的属下同一家老小。。。”
“本将军并非君子,却也不是小人。”
宋燎恩又一抬指,“去给关将军松绑,稍后寻个大夫来好生为关将军诊治。”
士兵得了令,急忙上前替关慈解开铁锁。待关慈手脚自由时,却是急忙将身旁的云希拢进了怀中,不舍她去看那满地的腌臜之物。33??qxs??。????m
士兵与云希轻扶着关慈往刑帐外走,待要掀起毡帘时,却又听身后幽幽传出宋燎恩那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关将军处理好身后诸事,如此,本将军祝关将军官运亨通。”
关慈闻言心下又是一震,他长指如勾,紧紧攥起又落下,继而便匆匆离去。
暗夜无光,许是已近了丑时,只见风雪渐浓,似起了白毛风之势。宋燎恩负手在刑帐前抬眸望着愈厚的风雪,不知是想着什么。
几个士兵匆匆进来,将那已是破败不堪的尸首铲起装在麻袋里,趁夜扔出了营房,动作爽利而又麻木。在北疆便是如此,人不知什么时候去了,留下一身臭皮囊,除了喂狼便是被扔进风雪中烂成泥。
宋燎恩静默许久,他理了理身上鹤氅,刚阔步走进风雪里,却被迎面而来的陈庆拦住身。
陈庆面上甚是焦急,伸手拦住宋燎恩的去路,忙吼出声,“那突厥人说他们还绑了忧娘!”
“这已过了大半日,”向来持重的陈庆不断大声怒吼着,眼尾处也染上一丝红,“我要去救她。”
宋燎恩闻声也是一震,只转念一想又似有不妥,尤娘近日均是在府中,将军府戒备森严不说,他又着意吩咐管事看顾,怎会无端便被突厥人掳走。
心下如此想着,偏偏脑中也不禁担忧,忽觉心似是被剜走了一块儿似的疼。宋燎恩眸色幽深,他马上转身本欲亲自去审问那突厥俘虏,然刚未走几步,便又被人追了上来。
之间一小厮携一侍女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身上俱是风雪,一双手更是冻的乌紫,都快看不出个人形。
侍女跪地哀嚎,“将军,夫。。。夫人她今个儿午时被歹人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