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的欢快落到了无忧耳中,她挑起车帘,向外喊着,“天寒雪滑,莫要跑那么快,今日的粥管够。”
此话一落,惹得乞儿们更是一阵欢呼,接连打起了牙骨板子,“腊八节,腊八粥,腊八的善人来施粥。”
“不对,是菩萨夫人来施粥。”
“不对,不对,是将军的夫人来施粥。”
童声阵阵,惹得无忧咯咯直笑。
红柳稍探过身,望着帘外并行的小乞儿们不住皱起了眉头,“夫人~您还是莫要看了。”
“怎么了?”无忧放下车帘,微微歪过头来,杏眸中满是疑惑。
“夫人您身份贵重,已是年下了,眼瞧着京中就要来人了,您还是要注意言行的好。”
望着红柳的一脸不郁,无忧收回了视线,又从新歪进软垫里,她抬手摸了摸发髻的素银合欢簪子,又柔声道,“我幼时便是街上的乞儿,幸得了师父的照拂才能活下来。”
“夫人心善奴婢是知晓的,可将军是世子,京中那边”
“夫君既为北疆守将,也应是不在意的。”
无忧出口打断了红柳的话儿,继而又轻轻拍了拍红柳的手背,似以安抚道,“此处是北疆,没得京中那样大的规矩,莫要担心了。”
红柳蠕动着唇瓣,刚欲讲些什么,可瞧着无忧弯弯的眉眼,终是将话又咽进了肚中。
马车依旧在行着,待到了城门处一瞧,粥棚早已搭建好,棚前更是一早就排起了长龙。
粥香阵阵,众人捧着粥碗在雪幕中食的甚为香甜,无忧倚在窗口处瞧着这一幕,嘴角不住的翘起,在莹白的小脸上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来。
直到午时间,粥棚前的人群才将将散去。
在车中坐了半日,身下早就是疆的难受。无忧弯身的跳下了车辕,在雪地中躲了躲僵麻的手脚,这才浅浅打出个呵欠来,
“夫人,天气寒凉,您还回马车上暖暖吧。”徐管家身着件黑绸皮袄,打远处走来,薄雪落到他花白的须发上,渐渐起了一层白霜。
“不打紧,”无忧笑盈盈的回着,“徐伯,将军讲今日什么时候回来吗?”
徐管家摇摇头,“昨日将军遣人回来通报时仅讲了施粥的事儿,大抵上今日是不会回府了。”
无忧抿了抿唇角,今日是腊八节,按说是何家团圆的日子,她也有几日未曾见到这疯狗了,心下还怪是有些念的。
她抬眸扫过渐浓的雪幕,自那日听完徐管家同为一体的话儿,这几日夜里她便总梦见宋燎恩。梦中断断续续便总是那几个场景儿,一会儿是卧房中高燃的龙凤喜烛,一会儿又是宋燎恩宛若刀刻的眉眼,红烛暖帐,被浪翻滚,缠绵悱恻,直至夜明
“夫人?”
徐管家这一声,无忧才猛然从回忆中惊过神,“啊,在,在呢。”
她伸手抚了抚红烫的脸颊,匆匆垂下头,“徐伯,你带人回府吧。我我想去营中瞧瞧夫君。”
车轮滚滚,小厮坐在车辕上高高扬起软鞭,“啪”的一声,软鞭破空而响,在略显荒凉的官道留下一路的车辙印迹。
车外疆风携着落雪,拍打到锦面上,“噼噼啪啪”的响,卷的甚是热闹。
而车内,除了偶尔不安的转身声,倒是一派寂静。
红柳窝在一旁,瞧望着一会儿眉头紧锁,而一会却又唇角带笑的无忧,圆眸中满是好奇。她挪了挪身子,试探问道,“夫人,这是想什么呢?”
无忧猛然抬头,青葱似的手臂轻抚着心窝,她望着红柳,转了转眸子,这才似是下定决心的问道,“红柳,你说欢喜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儿倒是将红柳弄了个脸红,她急忙落下眼睑,脑中浮过一身玄衣的俊朗身影。
半晌,这才结结巴巴说道,“大抵是平日里想着,念着,到晚间,还会,还会梦着吧。”越讲声音反而越小,直至最后,就像是蚊虫般的叮咛。
可这却并不妨着话儿一五一十的落入了听者耳中。
无忧半倚在车壁上,鸦羽似的长睫随着马车的颠动在眼睫处落下一道长长的暗影,心窝处不安的跳动也因着红柳的一番话而渐缓下来。她悠悠呼出一口气,大抵知晓自己近日里的不寻常是为何了,看来自己是欢喜上那条疯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