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大肆宣扬,让所有人都知道其中的好处,于是大家便都会趋之若鹜。”她缓缓道,以一个旁观者讲述着别人的故事,“我那个朋友很快就被带走,然后植入了你们说的果核。”
“我后来还见过他一面。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一看便知,他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觉得幸福。”
“你有跟他聊过吗?”23号问,毕竟现在在场的几个都只是看过,却没有经历过脑子里有果核这件事,不清楚这到底会给人带来怎样的变化。
“问候了几句,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个生命,然后她需要花费心血去孕育它。”老妇人叹息道,“他教会了我一个词,母亲。”
这个词简直让17号觉得毛骨悚然,好像有什么冰凉的怪物顺着她的脊椎爬上她的身体。
“母亲,什么是母亲。”她喃喃地念道。
她的认知里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块,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词。当然,她也忘记了有认知扭曲这个东西。
老妇人解释道:“当番潼木的人的大脑干净,就有了孕育红色物质的条件。当脑子里有了新生命,我们都可以被称之为,母亲。生命就是这么来的。”
“可是身体里有一个别的生命,它就在我脑子里,吸取我的养料,跟寄生虫有什么区别,想想都感到可怕。”16号说道。
“不会的。”老妇人微微挺了挺自己的身体,“当你处于这个环境,所有人都告诉你这是一件光荣的事,是所有人的必经之路,我们还要不断反省,为何自己不如别人,迟迟达不到哪一步。”
在座的人都面面相觑,毕竟大家都没有做过‘母亲’。
“可是,难道不会有人对脑子里的新生命感到恐慌?”23号少年耸了耸肩,“要是我脑子里有个别的具有思想的东西,还争夺我的营养,我一定第一想法就是干掉它。”
“你不会,”老妇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她在嘲笑年轻人的无知,“孕育的意思就是,你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把新生命健康地带到这个世界来。你不会再也其他任何想法,懂吗?”
“那玩意儿还能完全控制思想?”23号也开始觉得可怕了。
“对,他们管这个东西叫做,母爱。”老妇人脸色严肃。
“根本思想的转变么。听着像是某种入侵思想的致命病毒。”16号皱着眉头,“好吧,我确定以及肯定无论如何我也不想经历这些。”
“好处我大概了解了一些,”17号问,“那坏处呢?成为一名‘母亲’,难道没有任何坏处?”
“这就是这个社会巧妙的地方——他们对坏处一字不提。”
老妇人垂眼,又想到了那位工友,“不过我想,其中有一条坏处一定是,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的,你的大脑渐渐被新生命完全占据,再也没有了独立的你本身。”
那位工友,曾经也是个爱笑的,性格幽默活泼的男人。性格也算鲜明有趣。
只是最后那次相见,说不上来哪里有太大的不同,只是他曾经的性格好像被用橡皮擦在一层层地擦除,让人能想象最后这块会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番潼木一直宣扬的那种,灰蒙蒙的空白的大脑。
众人脑子嗡嗡,都沉默了半响,最后是娃娃脸出声问道:“难道我们都是这么来的?”
所谓的新生命,也包括他们吗?他们也是这样霸道地占据了另外一个人???的脑子,掠夺他们的营养当养料养料,还占据他们的思想,让他人觉得自己在无私贡献。
这样畸形又血淋淋的的过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上一代人的死亡。
“怎么听都像是,新人出生,就会伴随着旧人死去啊。”17号道,“我不明白的是,这和那课大树又有什么关系?”
新生与死亡,好像形成了一个自洽的循环。那那课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老妇人回答:“我很少听关于那棵树的事情,只是隐约听说,新的生命都是由生命之树赐予的。”
23号想都没想:“听上去就像是在骗人。”
老妇人不说话了。事实上,要不是她也心存疑虑,又怎么会讲这么多?
17号也同意他的观点:“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到底每一天那么多尸体又是哪里来的?”
现在想来,她每天处理那么多尸体,开了那么多人的脑壳,居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
现在想来,之前的自己跟一个只会开头皮的机器人,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机械且麻木。
“既然这里对待尸体都是那么随意,随意地让不专业的人开脑,”说到这里,16号看了她一眼,明晃晃地意有所指,“也可以随意拿尸体做实验。这就反映了这里的人本身就觉得人命不值钱。”
死去后尚且没有一丝尊严,又怎么能指望这里的人学会尊重生命?
这么一想,要孕育新生命的说法就异常讽刺了。
17号开口道:“从树底到树干,中间还有没有别的步骤。那些新生命,还有果核到底是如何产生,其中有没有猫腻,我们都得搞清楚。”
娃娃脸和黑衣35号对视了一眼,35嗤了一声说:“说起这个,我觉得可以去树根那里看一眼。老子早就不爽那里了。”
咦?那是个什么地方?
正如前文提到的,这一层的地下空间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捡尸体的,一个就是埋尸体的,也就是树根所在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