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晓陆?万事当于眼前而不放在心上,但这是否也太过于平静了一些?“人的身体”四个字一出,仿佛今夜不是缱绻旖旎的洞房花烛,而是院中料理一块死猪肉。
冷静得令人发指。
正说着,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二人对视一眼,银筝道:“小裴大人回来了,快!”
陆?坐回榻前,银筝帮着将销金盖头重新盖上,裴云?推门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段小宴和萧逐风跟着,萧逐风还好,人送到了就走,偏段小宴不依不饶,“我能再看看吗?至少让我瞧瞧掀了盖头再走吧。”
裴云?不耐烦地回了他一个“滚”字。
“那闹洞房也不行了?”
青年冷冰冰看了他一眼,段小宴悻悻转身:“行,我不看,我走就是了。”连带着把萧逐风也拽走了。
银筝起身,冲裴云?福了福,小声道:“我也走了,裴大人照顾好姑娘。”言罢,逃也似的匆匆出门,“砰”的一下将门关上。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
陆?:“……”
方才有人陪着还不觉得,此刻屋中只有二人,夜深人静,便无端觉出几分不自在。她低头,见一双乌皮靴停在自己面前。
陆?攥紧被褥。
一只喜秤轻轻伸了过来,挑开她头上的盖头,陆?抬头,顿时撞进一双乌沉沉的眼睛。
裴云?站在她跟前。
今日从早至晚,方到此刻,她才真正见到了他。这人一身大红澜袍,陆?见惯了他穿公服的模样,这样热烈的色彩衬得他整个人神采俊逸,是与平日里不同的明朗。
他含笑看着陆?,目光却如夏日骄阳,烫得陆?脸颊微热。
();() “你好像很紧张,陆大夫,”似是瞧出她一瞬的窘迫,裴云?唇角一扬,“要不要喝酒壮胆?”
喝酒……壮胆?
壮什么胆?
这话听起来竟有几分恐吓意味,只是恐吓也带了三分香艳,令人浮想联翩。
该想的不该想的一时间全涌上心头,陆?从来不知自己是这样荒淫之人。
她尽力维持面上平静,好似露出一丝胆怯就是输了似的,只道:“有什么可壮胆的,又没什么可怕……等等,”陆?忽地抬头,狐疑看向裴云?:“你怎么没醉?”
林丹青说,喜宴当日,新郎总免不了被灌酒,醉了酒的人自然什么也做不成,陆?先前心中已有准备,毕竟裴云?酒量不好。然而此刻看来,这人眉眼清明,哪有半分醉意?简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我为何要醉?”
“你酒量不是不好吗?”
裴云?好笑:“我好像从没说过自己酒量不好吧。”
陆?诧然。
先前仁心医馆店庆的时候,裴云?都没喝多少,言辞已有醉意,那时陆?还觉得,他酒量甚至不如自己。不过说起来,在苏南新年夜的时候,常进等一众医官院同僚也灌过他酒,好似他也没什么反应。
所以这人酒量是很好喽?
她想着,没发现裴云?已走到自己身侧坐下,回过神来时,他身上清冽的“宵光冷”和淡淡酒香混在一起,似片温柔云雾,渐渐笼罩过来。
“陆?,”裴云?盯着她,眸色意味不明,“良宵苦短,良人难觅,这种时候,你今夜该不会打算就和我讨论酒量这件事?”
“良人”二字一出,陆?脸有点红,目光犹疑到桌上喜烛之上,高烧的红烛滴滴烛泪如花,伴着一旁的铜灯火苗摇曳。
“灯芯长了,”陆?找借口,“你剪一下。”
他顺着陆?目光看过去,有片刻无言,到底没说什么,倾身拿起银剪剪短烛芯,添补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