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寺院的僧众,附近的人也都来观火了。皇帝一哭,左右也都哭了起来,围观僧众也都哭了起来。
那时李益也在房中,看到大火燃烧,听到僧侣奔走,以为皇帝有险,忙赶来了。
来了见拓拔叡没事,正望着火大哭,才知道是皇后在塔里。他忙走近观火,一看那火势虽然凶猛,却还能坚持一阵,并非是完全不能进去的。但士兵们都放下了救火的工具,只是望火兴叹,也没人再往火中去救人了。
也是,普天之下,只有皇帝的性命最重要。只要皇帝无恙,大家就都不担心了。至于别的人,能救则救,不能救就算了。皇后的名分再重要,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小小冯氏,既不关乎大家的生死,也不关乎众人的利益,自然不值得这些侍卫们丢掉性命。
他那心内气不打一处来,想进去救人,脑子一转,又感觉不成。他李益这条命也贱,也不值得这些侍卫们赴汤蹈火的。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若这样贸然冲进去,万一救不了人,只能一起死了,这帮侍卫还在外面袖手旁观,肯定不会冒死相救。
进去也只是白搭一条命。
他急中生智,大步走上前,抓住拓拔叡的手:“娘娘为了皇上涉险,现在生死未卜,皇上却只在这里哭泣喊她的名字吗?”
拓拔叡泪目道:“这么久都还没出来,她一定是死了。将士们方才进去了几次,都没有找到。”
李益大声说:“皇上不可做如此悲观之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死了,皇上要让她尸身在里面烧焦吗?皇上不必悲痛,臣这就带着皇上去救娘娘!娘娘若死了,皇上如何独活,大不了一起死罢了,李益今天豁了这条性命不要,誓死追随皇上。皇上若死,臣陪皇上一起死。”
拓拔叡泪眼朦胧。李益提了地上的水桶,哗哗的浇了皇帝一身,又浇了自己一身。然后急拽着他就要走。
左右侍卫将领冲上来阻拦:“李益!皇上是九五之尊,你这条性命死一百次也不足惜,你一条贱命,如何有资格拿来给皇上的万金之躯做担保!你立刻放开皇上,否则今日视你为图谋不轨!”
“我图谋轨不轨是皇上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皇后在里面,你可以救却不尽力救人,还在此阻挠,实在让我怀疑你的用心呢。”
“李益!皇上不能涉险!你要去救人你自己去,你怎敢拉着皇上跟你去冒险!”
李益怒斥道:“你没看见皇上这样伤心吗?那陷在火里的是皇后,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一文不名之辈!皇后要是出了事,你们一个个也要问斩!”
他拽着拓拔叡大声说:“皇上不要害怕,皇上是真命天子,怎能惧怕这小小的火场,咱们这就去救皇后!”
那将领“唰”地拔了剑出来,拦在李益面前:“李益!你这是在行刺!你该当何罪!”
李益回首,怒道:“我带着皇上涉险,该当大逆不道之罪,你明明见着皇后有危难,却不相救,你用心如此险恶该当何罪!皇上要救,你偏偏阻拦,欲陷皇上于不亲不义,你又该当何罪?”
“我等负责保护皇上安全。你放开皇上!否则就别怪我手中的剑不客气了。”
“你放肆!”
“是谁在放肆!”
拓拔叡两眼通红,怒骂道:“你在向谁动剑!”
将领激动恳求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拓拔叡浑身,指着那侍卫道:“朕现在就革了你的职!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关到邢狱司去!”
众人都慌了。
李益大喜,忙说:“皇上,咱们快走!”拉着拓拔叡一同冲到那燃烧的火塔中去。
拓拔叡一进去,那侍卫们都惊恐不已,顿时也都不要命的往里冲进去救人了。
那里面火看着确实不像外面看着那样吓人,李益拉着拓拔叡的手在那塔中站定,语气坚定道:“诸位,我同皇上在此地等候,你们赶快去找人吧。找到皇后,咱们都好出去,否则今日都要葬送在此了。”
将领及众侍卫又气又恨,却只能忙不迭去找人。侍卫在耳边劝个不停:“臣等会尽力找的,一定会找到皇后,请皇上到外面去等候吧,此地太危险了。”
又再次命令李益放开皇上。李益坚决不放,一声不吭拉着拓拔叡站着。
拓拔叡仰头看着那火,四面八方都在起火,热浪紧紧包围了他……
火塔中,韩林儿背着冯凭从那第二层下来,他躺在地上,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了。
头脑昏沉,意识模糊,四肢无法挪动,眼前一阵阵低黑……他知道这是中了那火里的毒烟了。
本来以为只是火,没想到那烟那样厉害,等到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软了。冯凭吸入的毒烟比他还多,已经晕过去很久了,他努力坚持着,一步一步背着她挪了下来。他想外面人应该会来救,然而一直等到意识快要消失了也没等到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宫里如鱼得水地混了这么多年,结果会如此荒唐地葬送在这种地方,死于这种滑稽的理由。
还跟她死在一块。
他感觉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堂堂一朝皇后,怎么能死于这种滑稽的意外事故呢?一定是有人故意的。那么多士兵,怎么会一个也不来相救,就让他二人陷在这火里……不对,不对……
不能是意外……还是自己愚蠢,算错了一步。
谁会想让她死呢……
他本想着,权力场中的大人物,躲过了惊涛骇浪,打败了一个个危险的敌人,却死于这种意外,也太冤了。细细一想,不是冤,这就是□□无缝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