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怕字,阿萝泪眸一颤,并未立时回应。
对于魏玘的弦外之音,她心知肚明——他是故意笑话她,嫌平素胆子太小、生怕惊动女儿。
寻常夜里,他温柔清隽,也果决傲烈,总是锐意进取、别出机杼,将书里所学逐一实践。
她只得那般承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连着软在嗓里、脱出喉头的几泓音声,也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在殿阁里洋洋洒洒。
这样的相处原是雅趣,受得二人乐在其中、写满爱意。
可后来,女儿降生,受阿萝伴随身边、亲自教养。阿萝便也多了顾虑,总含起音、掩住唇,亦或是咬人肩、埋下首等等,想方设法地堵住出路。
此时此刻,她这般不管不顾、抢占先机,倒是七年以来的头一回。
今夜的阿萝确实有恃无恐。
昭仁在越宫有两处居所,一是临近父母的千秋殿配殿,二是独自居住的鹤羽殿。女官说过,公主今夜在鹤羽殿,于她自然轻松许多。
“不怕了。”阿萝道。
饶是嗓音沁着软,她的回应仍有些耀武扬威的意味。
魏玘递目瞧她,遍览她面庞,见她水眸潋滟、红唇泽润,却仍微仰小脸、不屈不挠地盯他,揪他衣襟的力道也有增无减。
她是很热的,他正有体会。而今,她的热里又多了如梅的倔强。
——这令他喉头干灼,燥得益加厉害。
换作平日,他很喜欢她的倔强,因她正是依靠那倔强,方才立足于尘世、坚守心中大道。
可现在,他只想捏碎她的倔强,要将她容在手里、小心地抚捏,抹开一道又一道赧泪,将她眷恋而沉湎的样子尽收眼底。
魏玘低低笑了一息,暗叹自己卑劣至极。
但是,这又有何妨?她是仁慈的神女,而他是她虔默的信徒、独一无二的爱人,偶尔啸纵一次,许也会受她原谅。
便道:“那你可得藏好了。”
“小心些、谨慎些。不要惊着配殿里的清儿。”
清儿?阿萝眉眼凝滞,耳畔嗡地炸开。
她被他说中心事,揭开最怕的情景,转瞬记起为母的责任,纤小的身子立时绷紧。
魏玘有所觉察,不由得攥紧五指、闷哼一声。
阿萝无暇管顾他,呜咽道:“你骗人。”
话虽如此,受过他那番威吓,她的声量已然压得细小:“清儿、清儿此时分明在鹤羽殿里。”
魏玘当然清楚,昭仁确实不在千秋配殿。毕竟今日,女儿玩得累了、留宿鹤羽殿前,还蹦跳着跑来、事先与他知会了一声。
可他本就是存心吓唬阿萝,眼下自然不会松口。
甚至,他还给出了更恶劣的说辞:“不信吗?那……我如此抱你、去配殿亲眼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