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或许会是个会讨小孩喜欢的父亲。”她淡淡地微笑起来,“以前在撷阳郡的时候,我就听你打工的那家酒铺老板说,你经常削了木头丢给街上的孩子玩。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所有玩具,都是工匠精心打造的,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父母也是可以给小孩子做玩具的。直到有一次,母后带我去舅舅家,我看到他在给他的儿子做一只风筝……”
她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打住。
“你经常去你舅舅家?”奚旷问。
“小时候,小时候去的多一点,后来长大了,母后也去世了,舅舅看不惯我的一些作风,便很少来往了。”她看向他手里的木牌,“别光说话不做啊,这做了一半,倒是继续啊。”
奚旷低头继续雕凿,一边道:“你舅舅现在在工部水部当郎中,我本来是准备,等他负责的一个小工程完工后,便擢他一级的。”
“你想擢便擢,不必在意我。”桑湄说,“他是我舅舅,我们只是没那么亲厚,却也不是仇人。他官职高,对我也没什么坏处。”
“你舅舅也很希望你回去。”迟疑了一下,奚旷还是道,“他总是觉得,只有裙带关系才能稳固他的官位。”
桑湄哼笑一声:“孟家百余年,出了三任皇后,他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我的意思是……”他再一次忍不住停下,注视着她,“你若回来当皇后,不管怎么说,背后都有娘家支撑,并不是毫无根基。”
她万分诧异地看着他。过了很久,她倍感荒唐地笑了起来:“奚旷,为了让我回去,你倒还真是很诚心啊。”
自古帝王,除非是草根出身,少年夫妻,否则没有哪个敢说,能完全不忌惮皇后娘家的势力的。他倒好,她还没提这一茬呢,他倒先巴巴地来表心意了——虽然这正合她意。
他说:“你在与不在,孟敬升都在那里,既然如此,你何不跟我走呢?”
桑湄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见权眼开的女人?”
“我只是……想要尽量弥补你……”他喉头微动,“把我能给的,都给你……或者你说,到底要怎样,你才会愿意跟我走?”
她凝望着他,五指抚上他的脸颊,他没来得及打理仪容,下巴上长出了青黑色的胡茬,她每抚摸一次,他都会感受到一阵细细密密的痒。
陛下啊,若我说,我想要这万里江山,你,敢给吗?
她这样想着,嘴上却道:“若我就是始终不愿,那你会怎样?你总不能在这儿陪我一辈子,你总是要回去当皇帝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皇帝吗?”他问她。
桑湄想了想:“因为你恨你父皇?或者,你功高震主,将来若太子继位,定不能容你,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你说得都对,只是还有一点,你没猜到。”他有些悲哀地笑起来,“我再也不想过低人一等的生活了。这世界弱肉强食,只有我足够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你当年那么轻易地就抛弃我,不就是因为我毫无背景,不会挡你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