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裴寂负手站在窗台前,抬头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脸色很冷,却半分不见慌乱之色。就像方才在宴席上的事,全然与他无关。安阳进房后,见到的就是这副神色的裴寂。她咬咬牙,如不是眼下不是朝着他发难的时候,她真想亲手好好治治这把硬骨头。将他的傲骨,一寸寸打碎,让他朝着她弯下头颅,跪在她的腿边,求她怜悯。想到这里,安阳脸上神色总算好了些,开口道:“将军是在担心宝儿吗?刚才下人来禀,暖暖一直陪着她,现在重要的不是宝儿,而是株洲,将军应该还不知道,株洲那边出事了”裴寂就算已经猜到了株洲那边出了什么事,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太子、崔敬暴毙了!”端坐在椅背后的安阳说完这句话,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裴寂黑眸敛起,沉默了一瞬,旋即道:“看来京都又要乱了,眼下殿下可信清风寨能护着申城了?”安阳猛地抬头盯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浮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莫非他早就知道了?不可能!“崔敬一死,株洲城内大小官员都会乱成一团,如果是西陵人所为,那么他们马上就会有动静了,到时西陵人第一个目标绝不会是重兵把守的株洲,而会是申城!”裴寂难得耐下性子,前申城即将面临的残酷局面戳破。“申城就会是下一个临城。”见安阳脸色越发惨白,他又道:“可是如果殿下愿意将那批运送给株洲的兵器,给清风寨,有了清风寨这一屏障,这个冬季,申城定安然无恙。”“好你个裴寂,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安阳眯起眼睛来,重新审视眼前的男人。目光再也不是落在他健硕高大的身躯上,而是看向了男人幽深莫测,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眸底似乎蛰伏着危险的庞然大物。只待猎物靠近,就会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噬殆尽。“裴将军似乎太看起得那清风寨了,那些人都是草莽出身,要不就是流民,如何能抗衡西陵军”安阳双手环在胸前,冷眼看着裴寂,心中虽然乱作一团,但脸上却不显。“裴某正是草莽出身,”裴寂声线冷得像冰,“如若公主依旧不信,那在下只能告辞了。”“两千把大刀,如何?”安阳见他转身又想力离去,总算退了一步。“五千把大刀和五千长枪,裴某能保申城安稳度过这个冬日。”裴寂冷冷道。话罢,他似是丝毫也不在乎身后人的反应,快步出了书房。深秋的夜晚十分寒凉,却比不过他心头的冷意。明明还生着她的气,可脚下步伐却半分未慢,他想见她的心意,也亦如以往。不,甚至比之前还要热烈。进了院子时,青叶刚从房内退了出来,见了他,只冷冷瞥了一眼,旋即退了下去。青叶深知,今夜发生的事,只有两人自己才能解决,旁人连半句都插不上嘴。裴寂扫了一眼院子里藏在暗处的守卫,不由得眉眼冷了几分,关上门后,缓步朝着里间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隐在层层叠叠的纱幔后。和以往在清风寨的夜晚一样,她依旧面朝里面,背对着他。裴寂解了外袍,搭在屏风上,缓步上了床榻,在外面的位置躺下。深夜寂静,两人就像是互相较着劲,僵持着,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开口。这一场对峙,终是男人败下阵来。谁让他稀罕她!谁让他真的一点也对小殿下生不起气来。子嗣,不要就不要吧!没什么要紧的!想到这些日子两人才精进的感情,可不能因为这事,两人又变得冷淡了。还有,小殿下这些日子才养出来的肉,可不能让她气坏了身子。台阶,是给他自己下的!只要她老老实实回答他一个问题,就行他叹了口气,侧身对着里间的人,低低道:“小殿下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这话落下后,他等了片刻,却没有一点动静,小殿下依旧冷凝着。分明是她狠狠将他的心意践踏在脚底下,不愿怀上他的孩子虽然回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过来,想明白了他最在乎、最想要的是什么。他从始至终要的只有小殿下一人,子嗣算不上什么!却还是自虐似地想知道:“小殿下想生谁的孩子?”只要她说谁的孩子都不要,他依旧和以往一样待她,不对,他会比以往待她更好。男人的声音,轻得就像是夜间拂过的凉风,一不小心就会忽视,可带来的头疼脑热的后果却是不可小觑的。宝嫣身子僵住,攥着的手指几乎用力到,要将指甲刺入掌心的嫩肉。她不明白他为何问这个,但是眼下这个又有什么重要的裴寂咬住后牙槽,终是忍不住想掰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回答他的问题。可滚烫的手掌还没碰上她的身子,她忽然坐起身来,气呼呼地瞪他。裴寂也跟着坐起身来,两人面对面坐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