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变得冷凝下来,感觉四周的气压不断缩紧。宝嫣一抬眼,对上了裴寂凶狠的目光,脊背瞬间便渗透出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只觉得浑身僵冷无比,如落入冬日的冰湖中。四面八方的目光,就像一道道绳索,将她紧紧缠住,勒得她几近窒息。她攥紧手指,别开目光。他就知道,小殿下心里压根就没有他!不对,从始至终,她都厌恶他!又怎么可能想怀上他的孩子!还以为这些日子,小殿下待他态度好了许多。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自己痴心妄想。裴寂胸中压了一口怒气,眸色霎时变得阴鸷了起来,就算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却还是克制不住朝着宝嫣看去。可看见她此刻慌乱又惧怕的神色,裴寂眼底莫名生出来一丝不忍来,刚刚窜上来的怒火,渐渐褪去。面色缓和了几分,但心中依旧如烈火般灼烧着。他不再看宝嫣,而是对上安阳公主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眸,强颜欢笑道:“这事,裴某当然知情,这些日子,公主殿下跟着我四处逃亡,我又怎么舍得让殿下有孕。”众人听见这话皆是一愣,没想到男人会这么说。宝嫣不可思议的再次抬头看向裴寂。他脸上虽然笑着,但眉眼上的郁色,宝嫣瞧得明白,但还是因为他这句话,心跳莫名丢了一拍。他在为她遮掩!可她就是不想怀他的孩子!这本就是事实!安阳公主眉眼上的笑淡了几分,挑眉道:“没想到将军还是个知冷知热,知道疼妻子的人,宝儿真有福气。”盛盈盈歪头,视线在宝嫣和裴寂脸上来回看了又看,捂着嘴角笑了下:“是,母亲说得对,可表姐怎的脸色这么差?可是哪里不适?”这阴阳怪气的话落下,宝嫣抬眸朝着盛盈盈瞪去,却对上她脸上得意的笑。“宝儿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将军,请吧。”安阳公主扫了一眼宝嫣惨白的脸色,率先入了席。裴寂只凉凉地看了宝嫣一眼,也入了内。盛盈盈上前来,笑着道:“莫非表姐还想着薛哥哥?可惜薛哥哥眼下是兰曦表姐的,还有别说我没提前告诉你,我看上裴寂了,我要抢走他,你就等着一个男人都捞不着吧。”宝嫣眉眼冷了下来,抬手抓住了盛盈盈的手腕,沉声道:“行,我还是那句话,你抢得走的,就尽管抢,能被抢走的人,本宫不稀罕。”“崔宝嫣,事到如今,你还这么狂,你是不是忘了?疼你的父皇已经死了,连你大皇兄也死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还敢自称本宫,真是笑话,你只不过空有一张好皮囊,别以为自己是个金疙瘩了,要说好皮囊,我一点也不比你差,我就不信了,那个裴寂会为了你不碰别的女人。”盛盈盈越说越起劲,见宝嫣眼底的神采渐渐暗了下去,拽着她手腕的手无力的垂下。【看来你对他也不是很有信心啊!】盛盈盈甩开了她的手,趾高气昂地进厅内。宝嫣屏住呼吸,心头莫名乱了几分。这种感觉,和以往崔兰曦在她面前说她喜欢薛冉时,完全不一样。从前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么慌乱过。“宝儿,你没事吧?”盛暖暖见她露出如此神色,上前来握住了宝嫣的手。入手就是一片冰凉。“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自己的,你喜欢他。”盛暖暖捂住宝嫣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叹了口气。【那么你又是何苦为难自己?为难他呢?】宝嫣猛地抬头,对上盛暖暖担忧的眼眸,声线颤颤:“表姐知道的,我绝不会生下不爱的人的孩子”绝不能像我一样!盛暖暖微怔,隐约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如你现下在意他了,稍后与他好好解释就是。”宝嫣心头很乱,只得暂时压下了乱糟糟的情绪,跟着盛暖暖往席上走。丝竹声袅袅,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隐约能瞧见正中央有衣着清凉的女子在翩翩起舞。穿过一扇屏风,才彻底瞧清了舞姬的容貌。盛盈盈不知何时脱下了外衫,穿着大红的舞衣,舞衣上坠满了金色的铃铛。她赤足踩在白玉的地砖上,舞衣轻薄,女子曼妙的身姿随着举手投足间展露,那些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与琴声汇成欢快动听的曲子。宝嫣身上的血液骤然冷了下来,双手死死揪着衣摆,转头朝着裴寂看去。看来她偷听来的心声是真的,而且不是什么秘密。不然盛盈盈不会穿和她两年前曾经一样的舞衣,跳同一支舞。两年前,他因为这一支舞,对她见色起意。那么如今宝嫣不知道用何种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知道本就乱的脑袋,越发昏沉起来。她咬住唇瓣,转头去看端坐在席案后的裴寂。他果真目光灼灼地盯着盛盈盈看,那神色宝嫣觉得十分熟悉。他过去看她时,也是这样的眼神。乐曲渐渐激烈,盛盈盈骤然往男人跟前跃了几步,旋转、甩袖,当着男人的面下腰,身姿彻底舒展开来,手中的长袖朝着男人掷出。男人抬手拽住了。两人的四目在半空中对上了。宝嫣屏住呼吸,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转头几乎用尽了这些年来所有的隐忍,自以为云淡风轻地往外走。可一侧的盛暖暖还是察觉到了,瞥了一眼席间的画面,转身跟了出去。“宝儿,你没事吧?”出了宴厅,盛暖暖适时扶住了宝嫣渐渐失力的身子,和青叶一左一右搀起了她。“殿下奴婢扶你回去。”青叶冷冷瞥了身后一眼,声线彻底冷了下来。【原来男人都一个样!可真是苦了我家殿下了!】宝嫣听到这句心声,才寻回了些理智,她拂开二人搀扶的手臂,固执地一个人往前走。裴寂神色冷冷地甩开了手里的绸缎,甚至觉得十分晦气,手掌在衣摆上来回擦拭了几下,才作罢。方才有那么一瞬,他险些将这女子看成了他的小殿下。可是舞衣、舞姿一样又如何!终究不是她!裴寂想起那手镯,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翻了上来,他猛地灌了几口酒水,眼尾余光扫见了一抹艳色。剑眉不耐地抿起,自然知道来人打了什么主意。不愧是母女,这孟浪的劲倒是如出一辙。可惜不是他的菜!“将军,我敬将军一杯,一直听闻将军的事迹,亲眼见到你,才知原来将军是如此英俊的男人,”盛盈盈端着酒盏,缓缓贴了过来。手快要摸上男人的手背时,却被他避开了去。“见了后,更是心中欢喜,如若能和将军有些牵绊,那真是盈盈的幸事。”盛盈盈从来没这么低声下气说过话,想到母亲的叮嘱,她只得压着性子,哄着。这支舞,从确定他要来的时候就开始没日没夜的练了。她本来还极不情愿,但是今日见到宝嫣那吃瘪的样子,她一百个愿意。更何况,这个男人也俊得很。她扭着身子在一侧坐下,故意将左边侧脸对着男人。毕竟所有人都说,她侧脸和宝嫣有几分像。以前她极其厌恶这一点,现在反而觉得欢喜。“将军,表姐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而且我比那闷葫芦好多了,我有把握,能让将军更尽兴,甚至我心甘情愿为将军生十个八个大胖儿子”盛盈盈话说到这里,见男人重重搁下了手里的酒盏。她从腰间的白玉瓶子里摸出一颗药丸,含在唇瓣,只等男人转头来看她时,趁机喂到他口中。这是一味极其烈的药。就是寻常男子服了,那定得折腾到精疲力尽才消停。也不知道眼前这浑身劲的男人用了后,会如何?可是一想到,能和这样的男人一夜春宵,又能恶心崔宝嫣,她心中得意。红唇禁不住往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