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终于?有?一日,我看见有?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停在了?长公主府的门口。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衣,被?她的父亲抱下了?车。”
石门外,洛溦禁不住抬起手捂在了?嘴上。
景辰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低微:
“出入长公主府的客人,大多都是当日进,当日就?会离开,偏那小姑娘进了?府,连她父亲都离开了?,她却一直没有?再出来过。我那时便知道,她与这府里的人,一定关系非常,或许,甚至认得?长公主本人,知道许多我想知道的事。
于?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直到终于?有?一天,她又出了?府,坐上了?那辆并不华丽的马车,出了?义宁坊。
我跟了?过去,跟着马车出了?长安,上了?灞桥……
那个小姑娘像是生着病,所以马车行路的速度一直很慢,时常走走停停,我也?因此能一路跟了?下去。过了?不久,小姑娘的父亲发现了?我,试着驱赶我,但他们到底与长安的贵人不同,没有?府兵护卫,气急了?也?不会要?我性命,我便也?无所惧,任他怎么骂也?不离开。最后他被?我缠得?烦了?,不再驱赶,时不时的,还让人扔几个馒头给我。
我就?这样一直跟着他们,先往南,再往东。走到淮南的时候,有?一晚下着很大的雨,我躲在客栈外的马厩里,第?一次,见到我跟了?一路的那个小姑娘,她……”
景辰仰起头,抑下眼角泛起的酸意,笑了?笑:
“她,给了?我一颗糖,说我……长得?很像她的沈哥哥。”
“那颗糖,我揣了?一路,直到化得?不成样子,都没舍得?吃。”
石门外,洛溦的嗓子早已哽咽的发疼。
原来,梦境里那些模糊荒诞的片段,竟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不……”
若早知他那么苦,若早知他都经历过什么,她一定会求父亲,无论如何也?会带他同行!可旋即想到自己父亲的种种,又再说不下去,只能默默忍泪不语。
景辰继续道:“我跟着他们,一路到了?越州的青石镇,后来,又想办法投去了?镇外的佛寺。”
“我长年流落在外,很懂得?怎么讨人喜欢,别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我都不介意,夜里还能帮忙写字抄经,佛寺的住持渐渐也?觉得?让我多读些书有?益无弊,将来还能帮寺院结识贵主,便出了?举荐,送我进了?镇里的书塾。
到了?镇上,我便又能再见到那个小姑娘。
我费了?些心思,跟她的表舅成了?朋友,下了?学跟他一起,带着小姑娘在石桥柳岸玩耍。
她年纪那么小,从前见过我,却也?似乎不记得?了?。
我留意到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一次长安,回来之?后,就?总会说我长得?像她的沈哥哥。我一心想向她打听长公主府的事,可她翻来覆去的,好像……就?只惦记着那位沈哥哥。
她告诉我说,她的沈哥哥,是天底下最漂亮最聪明的人,会辨星星,会算数,会下棋……
我既懂得?讨大人欢心,自然,更懂得?讨小孩子欢心。她喜欢那人能辨星算数下棋,那我,也?能学着辨星算数下棋,也?就?能……让她喜欢。”
门外,洛溦泪如雨下。
“你能别说了?吗,景辰?”
她虚弱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根本就?不记得?这些……”
“你当然不记得?。”
景辰苦涩牵唇,“你那时那么小,每次从长安回来不久,就?会去郗隐的药庐待一阵,然后,就?什么都忘了?。”
洛溦抑着哽咽,“我既然都忘了?,你为什么还要?提?你是想告诉我当初你接近我,跟我做朋友,全是精心设计,全是有?目的,是吗?”
“可我不信。”
她声音颤抖,“我不会信的。”
她不蠢,她也?有?感觉,十多年的陪伴,不可能都是虚情假意。
景辰靠在石壁上,嗓子堵得?发窒,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是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