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贼不入射界,炮铳皆不得发,违者立斩,并罚其上官;刀盾枪矛近战对杀之时,须让贼先动手,我后动手,待头一下已过,第二下未来之时,我好拨他头一下,正好可击杀他。”
条条款款罗列极细,张诚更是字字斟酌,句句细思,要知道这些条例一旦制定完毕,将作为此番中州与闯贼对战的根本原则,可是要发行到全军各营将官知晓,实难更易。
孙时相与胡以温因与其他各将不同,他们住所就在张诚的中军行辕大帐旁边,所以并未急着归去,而是与刘承祖一同留下,准备遵照张诚审阅意见,对《作战条例》进行最后的修改。
此刻,他见到张诚面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便在一旁插言说道:“我师有此营规,无论各营调拨何处,事势缓急,只须严守此法,日行三四十里间,半日行路,半日筑营,粮药随带,到处皆可立营筑垒,劳逸饥饱之间,大可节养其体力,体恤其艰苦,以此用兵,中州贼乱,何愁不平啊!”
胡以温也在一旁附和道:“依此‘条例’,我师对战李贼,当能自立于不败之地,得致人而不致于人之效!”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办法,还不是给李贼逼的?”
永宁伯张诚摇头苦笑着继续说道:“中州糜烂,处处皆是贼,就算偶有州县无贼,亦难有余粮供我大军补给。可数万将士总不能饿着肚皮与贼为战,所以才要稳扎稳打,不可轻敌冒进,不惟粮草补给困难,一旦打了败仗,那伤亡的可都是我宣镇儿郎啊!”
张诚放下了手中拿着的那份手稿,转过身望向北面窗口,叹息道:“自古以来,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当今皇上也不想不愿差饿兵出战,可观中州之实情,旱蝗肆虐,饥民遍野,贼寇横行,又有哪一座州县尚有余粮,可供我大军食用?”
“就算有些州县尚能支给一些钱粮,也是钱多粮少,完全不够。”
张诚起身走出大帐外,吹了会晚风,才又说道:“我之所以迟迟不肯全师渡河,便是在等候山西、大同那边粮草,再加张督臣那边督运的畿北和山东粮秣。
届时豫北原武、封丘两处地方,便可成我师在豫南征战贼兵之根本,有‘大河船队’在我手中,粮草火药炮子源源不断运过大河南岸,就算不能一战败贼,那也能将其拖垮在开封城下!”
“伯爷定略,我师在中州行军作战,自备粮秣辎重,每日埋锅造饭,不须向州、县索米供应,便无后顾之忧,将士日行仅四十里,少或二、三十里,亦无疲累之态。如此施为,李贼如何不败!”
孙时相的话音才落,刘承祖便在一旁接言:“若大明官军皆仿我师此法,步步稳妥进逼,又怎有贼之今日乎?”
胡以温忍不住叹息一声,插言道:“哎。朝廷无能,贪弊盛行,官库枯竭,各镇官兵本就饷粮不足,又被将官们贪墨克扣,大喝兵血,他们麾下士卒怎有战心士气,又怎会有余力自备粮秣出战?”
他继而以崇拜的眼神看向身前的永宁伯张诚,又再说道:“纵观天下各路官军,惟宣府独树一帜,非但饷粮按月全额发放,更是每逢出战,皆自备足量粮草,不凭朝廷拨付为战,只此一点,别个将领如何学来?
此皆赖永宁伯神威,于宣府大刀阔斧,厉行革新之功,否则我宣府亦会步别镇各将之后尘,出战则无饷粮,不战又获朝廷罪责,步入两难之境地,甚至兵败身亡,就如两任陕督傅宗龙、汪乔年那般。”
张成芳原本很少在众人身前多言,今时竟也忍不住插言:“又或似左良玉那般,拥兵避战,柿子只拣软的捏,遇事不求功,只为保全自身罢了。”
永宁伯张诚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只是微笑着不作一言,他轻抬脚步往大帐前一处高高的土台走去,缓缓登上了最高处俯望着大河北岸的一片营火。
此刻,戌时刚过,天色渐晚,虽未大黑,但稍远点的地方也已看不清景物。
放眼望去,大河之上也是星星点点,还隐约可见许许多多移动的光影,正从东面往西行来,犹如一条光带挂在大河北岸边似的。
“伯爷,有了如此规模船队在大河之上,无论转运兵马,还是补充粮秣军资,都很是便捷,堪称我师生命之脉,可保我师再无断粮之虑。”
孙时相最后更是肯定道:“此事虽伯爷高瞻远瞩,虑事在先,然陈忠将军亦功不可没啊!”
张诚望着河面上东来的一溜灯火,道:“李贼今已动念,有了经营一块根基之地的想法,只是还没有决断,究竟选河南,还是陕西罢了。”
“伯爷以为李贼会选何处作为根基所在?”
“呵呵。”
张诚干笑着对孙时相回道:“其实,李贼早在首攻开封之后,就该在汝州府、河南府南面、南阳府北等地,攻州占县,设官理民,以为根基。
可笑的是他偏偏心念故土,一心想着在中州壮大,好回陕西那穷乡僻土去称王,真是鼠目寸光,我料定他大事难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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