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来,去捏秦大脸,笑道:“这些事,你同他置气什么?不要管他,旁人说的也不必听。只管来找我告状,谁叫我的阿安心里不高兴了,我这就去找卿婶取经,管叫她们再也不敢做这等事。”
秦大失笑,摸摸她脑袋:“又不是我受了委屈,怎么你来安慰我?好——下次你若是听见了碰上了,随你开心。”
“倒不怕我同卿婶一样,”柳舒直乐,“届时人家说你娶了个悍妇回家。”
秦姑娘舔舔嘴唇,磨叽半天,低声说道:“悍妇我也喜欢。”
柳舒给她哄得舒服,贴上去逗她,连声道:“什么?什么?我只听得‘悍妇’二字,阿安说了什么好东西,快多说个十来句与我听。”
秦姑娘的嘴是那海边的蚌壳,抿着嘴只是笑,一句话也不往外冒。她两个闹得欢,惹得那边熏肉的婶子们都探头来看,秦大捉了她来挠自己痒的手,正欲开口将柳姑娘哄回去,就听得那熏肉的筒里,忽地“噼啪”一响。
她转头去看一眼,叹气一声,没奈何地笑道:“阿舒快别闹我,你分明听见了。再不看着火,你的腊肉香肠,就要给烧成炭,没得吃。”
柳舒笑道:“今日权且放过你。晚上几时回来,想吃些什么?”
秦大牵了她到泥筒边,爬到顶上,拿火钳将烤爆的那节香肠勾出来,尖石在顶上一划,割下来,递给柳舒。
她搓着手上的黑灰,小指在柳舒脸上画了几根猫胡须,看柳姑娘乖巧伸着脸由她,笑着拿掌根搭在她肩上,推她往回走。
“这香肠洗一洗,晚上合菜炒着吃。你现在是当家的,旁的还要吃什么,全凭你做主。”
柳舒取出手帕,就着槽里的水沾湿一点,将她眼周擦过一圈,又揉了两下。秦大眼睛给那烟火熏得不舒服,拿水抹过一次,到底清爽了些,眨眨眼,瞧着柳舒。
“你当家的要你悠着些眼睛,”柳舒将帕子给她,“若是熏得慌,就到这边来坐坐。”
她将东西一一收拾好,手上提着那节香肠,磨磨唧唧赖了好会儿,看火堆里糠皮又要燃起来,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了秦姑娘,慢慢悠悠地回家去了。
她甫一到家,就见着柳府的人挑着一筐东西,同卿婶一道在门外等着。那俩小厮远远望见,忙上来同她见礼,接过她手边的东西,在旁边候着。
柳舒不知何事,拿眼去问卿婶。
婶子当即笑起来,簇着她去开门,东西提进来,开了筐,红艳艳一片,交错着彩线,婶子拎起那裙裳,往她身上来比划,叹道:“当真是漂亮。你家里来了人,说是将你的嫁衣送来瞧瞧,现在还穿不穿得,有没有要改的——混账小子呢?他的衣裳也做好了,你俩正好今日悄悄试一试。若说正经穿上,还得留在成亲时候。”
柳舒便答:“阿安到村口熏肉去了。”
婶子越发笑起来,三两下拿了衣裳,拉着她到客房中,直道:“正好,咱娘儿俩这会儿试试,不让他瞧见。成亲时再细细打扮上,管叫我这呆头小子,看直了眼去。”
彩裙绣裳,金冠凤帔,这身嫁衣还是她及笄之后,让柳夫人在家里关了半年,有一搭没一搭给绣完的。本以为要在箱子里吃上一辈子灰,兜兜转转,竟还是有开箱的日子。
婶子给她绾发理裙,柳姑娘瞧自己这张脸已瞧得腻味,看铜镜里影影绰绰一片红影,摇摇晃晃就成了秦姑娘的样子。她想着秦大穿嫁衣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
卿婶只道她念着要嫁人,心里欢喜,替她理着裙子,连说些打趣的话来。
柳舒神思游离地应着,想到秦姑娘那里还欠着她一个中秋愿,暗地里打起别的算盘来,道是洞房花烛夜,定要哄得她家秦姑娘,来穿一穿嫁裳,做她的小娘子。
第五十五章小年收拾收拾,准备过年!
过了腊八就盼着小年,农家以二十四为送灶神爷的日子。
神仙上天叙职,地上没人管,拿那好糖好酒糊了灶神爷的嘴,免得他上去告状,送完神,那就该快快活活,备年货,杀猪杀羊,走亲访友,团年婚嫁,等着过除夕了。
双河镇上订的年货,昨日就送到了家里来。天冷耐放,猪肉往通风的地方挂着吹干水气,等着做年夜饭。另有些糖果子、饼子、瓜子,秦大收在柜子里,免得柳姑娘闲着来尝,三两日就能吃完。
她成亲的东西,得等着过完春节,正月十二三才给拿过来,村里做席的几个叔伯兄弟都打过招呼,大家来吃席喝酒,互相都帮衬一把。花庙村久没什么大事,知道秦大要成亲,都踮脚等着吃宴。
今天小年,她俩都起得早,家里内外可得收拾一阵,干干净净等着过年。
柳姑娘生时,柳复已经发迹,虽不是什么贪官污吏,家业偌大,但也不算清贫为世,没什么违法乱纪的大事,家里还是很有些下人。一年到头,这些洒扫的活儿,她最多给自己屋子里叠叠被子整整衣柜,就算是“颇为劳累”了。
农家打扫起来,可没那么容易,从屋上瓦,到门前沟,都要理上一遍。秦大早上略吃过点东西,就搬着长梯上楼去捡瓦。农家的房顶大都是瓦顶,下面架房梁,一年里风吹日晒雨淋,瓦片有吹下屋的,翻过来的,不知给什么砸碎的。一年偷懒不去捡瓦收拾,来年坏得更加厉害。
她家是个平屋顶,秦正当初想多要点地方晒东西,修屋时只房檐出来的地方架了瓦檐,还有楼顶上一个放东西的小屋子有个瓦顶。农家没瓦当这种讲究,看看那些瓦片屋脊有没有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