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这些,柳舒将手一伸,秦姑娘会意,帮她卷袖子,方卷好一只,就听柳舒调笑着:“好生贤惠的姑娘,倒不如别做这小工了,跟着我做个老板娘才好。”
秦大在她露出来的小臂上拍了一下,笑道:“现在不是么?阿舒还要哪些东西,我去给你找来。”
“家里前几日不是发了豆芽?冬笋,萝卜,另有什么菜能煮的,也都拿上——还得钓两条鱼,小的就行。家里摘下的橘子也没人吃,阿安去挑几个长得漂亮的来。”
她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什么东西,倒又笑一声,过去蹭蹭秦姑娘。
“要挑像我媳妇这样漂亮的。今日既然没什么事,阿安不如把屋里那火炉子生起来,把锅端到屋里去吃算了。前后门都锁上,我俩就在家里窝一天。”
“那炉子小,放不下炖肉的锅,”秦大捏她腰上的小肉,“阿舒分两锅,我去找找还有没有泥炉。”
柳舒得了这惫懒的望,将她脸上左右亲过一口,才放秦大去库房里找东西。
天寒,那羊肉肥的部分已经凝成硬脂,把羊油厚重的地方切下一部分,再切成小块,丢入锅内熬油。羊油中需得加一小勺酒去腥解腻,然后加入小半勺开水,待到羊脂全都熬成油,把油渣捞出,盛出羊油,仅在锅里留下一小层。
柳舒这里熬好油,秦大已经帮她弄好了那两条巴掌大的小鱼。冬天池塘里没什么吃的,都不需蚯蚓,那用剩的面团加一块,丢下去就是一条鱼。
鱼羊为鲜,羊汤要想纯白漂亮,得用鲫鱼熬汤。鲫鱼、羊骨,细细炖煮半个时辰,羊汤才能如奶脂般细腻清亮。就着锅里剩下的羊油,加两片姜,将鱼煎香,用开水熬煮成汤,拿纱布将鱼骨滤出,汤倒进秦大备在小灶上的陶泥炖锅里,将纱布扎紧,鱼继续丢进锅里熬煮。
橘子洗净外皮,去掉果肉,为了不浪费,这几个橘子最后都进了搬炉子的秦姑娘肚子里。将羊肉用水冲洗两三次,去掉血腥气,放进锅里,冷水没过羊肉,丢下橘子皮,加一勺黄酒,焯水煮开。
羊肉不需焯得久,水开后撇去浮沫,丢掉橘皮,将羊肉捞出来。那炖煮的鱼汤里,将鱼捞出来,滤干净汤里的小刺——鱼肉多半是要便宜大黄或者小猫的。先丢下羊骨继续熬汤,再丢羊排,用大火炖,她俩这只羊是老羊,需得炖上大半个时辰才算软烂。柳舒丢完羊排,将剩下的肉用盆子反扣上,跑去瞧秦大。
秦姑娘这会正在屋里生火,猫得了自由,想到她脚边的木炭筐子里打滚,还没伸爪子,就叫柳舒提着后颈皮抓到一遍去。
秦姑娘抬头看她一眼,笑起来:“阿舒忙完了?”
“还有呢,锅里炖着肉,我来看看,”柳舒抓了她手来看,“碰着伤处没?”
“早就长好了,不碍事,”秦大合掌握住她手,“这个炉子能行么?就是稍微小了点,炖汤那锅拿来,倒不知放不放得稳。我待会儿再寻寻,有没有铁轱辘能在上面放一放,做个垫盘的。”
那小泥炉造型别致,上圆下方,约莫个孩童的身量,趴在地上,若是不说,瞧着就是个掏了个洞的土墩子,憨厚可爱。柳舒瞧着一乐,道:“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秦大这会儿点了木炭在里面,里面正冒着热气,她用下巴点点它:“原来村里办坝坝席时我爹和几个叔伯弄的,有那些不用猛火的菜,做好之后就放这儿温着。这几年没什么大事办,闲在家里,我找了好久。”
“那不是正好便宜我俩,”柳舒拉来椅子让她坐,“我继续做饭去,阿安乖乖守着炉子等吃饭。”
她跑得快,秦大一把没抓住,只来得及喊一声:“不许吃太多辣子!”
可惜柳姑娘是风一般的姑娘,那话只当过耳风,进了厨房,全忘了她媳妇说过什么,净惦记如何好吃去了。
羊排炖过一会儿,再放入切成厚片的羊肉与羊肚。冬笋、萝卜切片,豆芽洗净之后去掉过长的根须,土豆虽好吃,可煮过之后羊汤就会浑浊,不适宜。冬菇对半切,还有小半盆泡开的玉米粒,届时一起丢进去炖煮。白菜去根,切成大块。
锅里将羊油化开,捞出羊排,将切好的大段葱白和两节干辣椒丢下,把羊排爆香,连同羊油一起倒回原汤之中炖煮——秦大只不许她吃太多辣子,却没说羊排不能拿辣椒爆香的。捞出不需要的葱段,将冬笋、冬菇、萝卜、玉米粒丢进锅中,烫下豆芽。
羊肉若是这样吃,已经足够鲜香,偏生柳舒在花庙村呆这大半年,口味已带得无辣不欢。那剩下的羊油烧热,丢进豆瓣酱,炒成红油,拿芝麻、酱油、一点醋拌上,加一点油泼辣子,拿来做蘸水。
偌大一锅羊肉汤,单算肉就有五六斤,更莫说其中还加了两根压秤的冬笋与萝卜,柳舒揪着锅耳朵,挪也挪不动,只好去叫秦大来。
秦姑娘瞧着那偌大一锅,直笑起来,不得已又找出一口小锅,将羊排筛出来,拿汤温上,分作两锅,方才端进屋去。
她俩锁了家门,将猫逮进屋里。那熬汤的小鱼剔去骨刺,锤成鱼泥,拿水冲开,放在盆里由它们舔个香味。土炉上架着羊排锅,另一锅羊汤带着盖子放在地上。
柳舒这会儿哪管什么端庄,碗里装着豆瓣酱炒出的蘸水,筷子夹出一块羊排,在红彤彤一片里蘸个满。大骨一定要用手捏着骨头吃才香,羊肉炖得酥软,肥瘦相间,瘦肉不塞柴,肥处也不腥腻,蘸水香气冲掉那油气,因着并不太辣,是以那点儿香气过后,里面尽是羊肉本身的肉香。撕开来,能见到里面一层层的肉丝纹络,馋着人再咬一口,肉就从骨头上被剥下来,尽数到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