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均有道理,然而你我空门遇上难决之事,不妨请求佛祖指点……请‘世尊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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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的几个僧人似乎早就在等这句了,立即转身朝偏殿走去。片刻后抬出一张长桌,桌上有个红木雕花的罩子。僧人将桌子摆到大殿正中央,罩子取走,露出一块二尺来长、三寸来厚的青石板。
曲莲步态庄重地走到桌前,双膝跪地,朝桌子顶礼膜拜,其余长老们于座位中肃立。曲莲起身后朗声说道:“我等喇嘛国六大寺弟子,不知应否将六寺归一管理,今日诚请本师释迦牟尼佛祖指点。”
场中先是鸦雀无声,随后有僧人开始窃窃私语:“诶?好像有字了?”
“真的有字,是、是个六字……还有一个字,六合!”
陆锦伸着脑袋望向石板,果然是“六合”二字,当下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万念俱灰。莫非佛祖也认为他陆锦不配做一寺之主,倒不如将龙螈寺拱手让人,方不糟蹋了祖宗基业吗?
“哎,等等!”有人叫道,“后面还有一个字,是、怎么竟是个‘彩’字?什么意思啊?”
人影一晃,常树身后那个常老师蹬蹬几步走到大殿门口,指着那对男女学生道:“卫小羽,姚诚,是不是你俩捣的鬼?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有六合彩这种彩票存在。卫小羽你昨晚深更半夜外出,那三个字是你写的吧?竟敢假传佛祖旨意,这是活腻歪了吗?”
女孩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正中下怀”的坏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片薄薄的长方形平板,伸手将晶晶亮的一面呈现到老师面前。“常老师,这俩人你认识吗?就算不认识,也该知道我和姚诚都不是光头吧?”
常老师望着女孩手中的平板,整个人被钉在原地。怎么?陆锦心想,莫非宝物还真被人动了手脚?女孩这时已将平板递给一个僧人,僧人一溜儿碎步来到曲莲面前。曲莲仔细审视罪证后,和善的面孔泛红,气得打颤的双唇里吐出一句命令:“把欧玉擎和富鸣忻二人叫来问话!”
陆锦觉得曲莲的愤怒不像是装的,所以欧富二人的把戏多半是常树指使的。
“回堪布,”立在曲莲身后的一名寺中长老探出一步,道,“那二人今早去各个田庄收租去了。”
常树呵呵一笑,“对这种舞弊的小人,回来后定要严加审问。只是眼下长老们难得聚到一处,合并一事还是应尽快有个决断。”
“这不很简单的事儿吗?”门口的女孩收回平板时说,“喜欢睡在一起的,就让睡一起报团取暖呗。不愿意的,还硬把人绑到炕上来吗?你们五个寺合并,叫他们龙什么寺来的单过就是了。将来你们一帮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馋死他们不好吗?呵呵。”
常树这回当没听见,正色冲陆锦说道:“我这人说话直,陆长老莫怪。若是陌岩长老或者鹤琅还在贵寺,合并一事不提也罢。只是自打陆长老上任以来,龙螈寺的光彩便大不如前啊!我也是替你们千年古寺忧心,莫要毁了祖宗基业,误人子弟。”
陆锦明知常树刻意污蔑,被他当众这么一番羞辱,却也少不得面红耳赤,几乎就要夺门而出。
常树坐回座位,却还没完,“陆长老的佛学修为我是信得过的。然而身为一寺堪布,首当其冲是佛学的传承。不才手下有名俗家弟子,想向陆长老的高徒请教佛学,不知陆长老肯否赐教?”
不用问,常树口中的这名俗家弟子,便是他身后当了老师的养子无疑。陆锦见那人天生一副咄咄逼人的精英模样,又是常树从小培养大的,佛学功底不可能差。自己这次带来的几个徒弟虽然也都是勤奋正直的好孩子,口才上怕是敌不过那些能言善辩的外来人。
“不公平啊!”与女孩同来的男孩这还是首次公开发话,“俗家弟子就该与俗家弟子较量才合适。巧了,不才我正是龙螈寺俗家弟子,要不然怎么会大老远跑这儿来呢?常老师,咱俩今日就当着诸位长老的面探讨一下佛学,好吗?”
“姚诚!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
“师父,这……”陆锦身后的大徒弟凑到他耳边,问。
陆锦打量着正迈步走向佛堂中央的男孩。蓬松的短发下是洋气的眉眼,一身松柏叶色的新式服装陆锦叫不上名堂,依稀听人说过,男孩手上缠的物件叫“手表”。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与佛门毫不沾边的公子哥儿,却让陆锦没来由地想起了师父。
那一世的陌岩六岁出家,八岁时没去其他佛门新秀争相加入的昊渊佛学院,而是执意要去民办学堂,学那些俗世的知识。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五年后通过佛学院会试,一个人辩八位考官也没落了下风。
陆锦自打跟了师父后,但凡师父在公众场合亮相,哪次不是气压全场、风华绝代?眼前这个俗世少年乍看养尊处优,一心系在小女友身上,于众位佛门大德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佛堂中央,却为何让陆锦悬着的一颗心踏实下来,胸中重拾旧日那份高山仰止的崇敬感?
“姚诚,”他假装熟稔地冲少年说,“那你就跟常老师和各位师伯们好好讨教吧。”
坐下后,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中两个青年男子的身上,陆锦脸一歪,两股热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