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下旨还不是一句话?”庆澜帝道,“不过爱卿的身体,当真……”
“皇上放心。”玉旒云道,“臣知道那些有心人一定会拿臣的身体来做文章。他们都把臣当病猫了,臣就发一发威给他们看。”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射出两道冷光,让人立刻就想到珍禽苑里那只凶猛的狮子。
“爱卿要……怎么发威?”庆澜帝问。
“很简单,”玉旒云道,“就从户部开始。”
林枢只答应陪玉旒云来见庆澜帝一面。然而他也早猜到,玉旒云既然能用那无赖伎俩要挟他一次,也就还能要挟他第二次、第三次。离开了乾清宫,他就跟着玉旒云去侍卫府,看她凭着庆澜帝的手谕夺回了禁军和护军的统领之权。接着,玉旒云又要他跟自己上户部银库去。林枢忍不住提醒:“王爷霸着权势有何用?没命消受还不等于空?”
玉旒云充耳不闻:“要不你就继续跟着我,以防我半途死了他们要你的脑袋。要不,你就太医院去,省得我看见心烦!”
当着宫中这么多人的面,林枢也不能用强,只有跟着玉旒云来到了户部。
户部尚书陈清远正在银库中视察。银库规矩,为了防止夹带,所有库丁入库工作时只穿遮羞短裤。而这日他竟然发现有人在短裤中藏了银锭,正大发雷霆要交刑部法办,就听守库的兵丁道:“王爷——王爷,您不能进去,银库重地,没有圣旨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谁说我没有圣旨了?”玉旒云脚步不停,“才几天,你就不认识我这个钦差了么?”
陈清远知道是瘟神到了,丢开那几个库丁迎出来:“王爷身体可大好了么?”
“陈大人看呢?”玉旒云冷笑,“本王大好了,你是不是很失望?万岁手谕在此!”她摇了摇手中的圣旨:“他老人家特别重申,我依然是坐镇户部的钦差!”
见到圣旨,以陈清远为首,自然稀里哗啦跪倒一片。
“好嘛。”玉旒云叫大家都起身,“我方才在外头就听见陈大人的声音了,是在捉贼么?贼呢?”
兵丁赶忙把犯事的库丁押上前来,又呈上赃物:“这几个人不知死活,请王爷发落。”
玉旒云一看那银锭,如何不是从南方七郡送来的那批?虽然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并不像是当初晋二娘给她看的那锭比二十两还轻的二四宝,但是恐怕造假的时候也有出入,她相信无论如何这批银子都是有猫腻的。当即冷哼了一声:“好得很,我也是来抓贼的——你们是从哪里偷出这些银锭的?”
库丁看到这个苍白如鬼的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有的瘫在地上连发抖的力气都无,还有的则勉强抬起手来,指了指库房一隅道:“那……那边……”
“还不过去?”玉旒云命令守库的兵丁,“把南方七郡运来的所有银锭统统给我搬出来!”
兵丁都怔怔,望望陈清远。后者连月来已经受够了玉旒云在户部懿气指使,微微发抖,道:“王爷,这些银两当日王爷和永泽公一起查验过,又是永泽公亲自清点入库的。为什么又要搬出来?”
“是永泽公亲自清点?”玉旒云牵起嘴角,冷笑道,“好嘛,那就是出了差错也和陈大人你没关系了?你何必担心——来,给我搬!”
她身为内亲王又手持圣旨,谁敢有异议?兵丁们依命行事,将银两一箱一箱地抬出来放在玉旒云的面前。二百五十万两并不是小数目,没多大功夫就已经把走道都堵死了,还未搬到一半。陈清远看玉旒云一言不发冷眼观望,实在不知道她究竟要搞什么鬼。然而又注意她苍白的双颊骤然起了潮红,呼吸浅促,仿佛又要犯病了,心中就想:也好,让她闹,一时晕倒了,就不必麻烦了!
林枢也发现玉旒云脸色有变,凑上去轻声道:“王爷不要勉强,还是含上参片吧!”
玉旒云并不理会,依旧死死地盯着堆积起来的银箱。直到确信自己无法再抵抗眩晕了,才在一个银箱上坐下,道:“好,就搬这么多——现在都给我开封!”
“户部银箱封条如果没有圣旨……”陈清远才说了一句,就被打断:“我是全权钦差,叫你开就开——今天是哪个郎中负责验银子成色的?为我叫来!”
陈清远忍着气,让手下去叫验银郎中。待那人来了,玉旒云便道:“你给我看一看这些银锭都是何成色。”
“这些都是十足成纹。”那郎中道,“各地交上来税金银子都要铸造成这种银锭,是九四银……”
“你倒厉害?看看就知道?”玉旒云将先前被库丁偷藏的银锭抛了过去,“你掂量掂量,这是九四银么?”
那郎中一双小眼睛浑浊不堪,盯着银子看了半晌,又拿手掂量着:“下面还有南方七郡总督衙门的官印呢——凡是地方税收就要重铸官宝。官宝都是十足成纹,也就是九四银……”
“我叫你告诉我这实际有多少,不是应该有多少!”玉旒云斥道,“你是负责验成色的郎中,难道掂量不出来?”
“就下官掂量,应该是九四银无疑。”郎中道,“不过,差之毫厘也是不稀奇。那些小差别要公估局的人才能称验得出来。”
怎么会这样?玉旒云又从银箱中抓了一锭银子掷了过去:“那么这一块呢?也是九四银么?”
“是。”郎中回答。
“这一块呢?”玉旒云又接连丢了两三锭元宝,每一次,郎中的回答都是一样。玉旒云心中升起了斗大的疑问:莫非这二百五十万两都是真的?决不可能!是了,当初自己拿到晋二娘的假元宝也没有立即辨认出来,须得和真元宝比较才能显出差别!于是她吩咐道:“之前追查亏空追回来的银子呢?开一箱来,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
“这……”银库的士兵都不动,转头看着陈清远。
“怎么?”玉旒云也盯着陈清远,“不是又要跟我说什么没有圣旨就如何如何?圣旨不就在这里?”
“是。”陈清远道,“圣旨是在王爷手上,但是那些银子并不在银库中。”
“什么?”玉旒云倏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过猛,摇晃着几乎摔倒。她指着四壁的银箱,道:“那这些箱子里是什么?当时追查亏空又兴办票业,我亲自点算银两就锁在这些箱子里,怎么会不在银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