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顺天府的衙役将云来酒家里近四十个人全部押走。玉旒云看他们就快到街口了,便丢了几角银子在桌上,步下茶楼。
顺天府的大牢顷刻就被塞满了。翼王亲自监视着牢门上锁,还拉着府尹殷复叮嘱了好几回,要他不许敷衍了事。殷复满口答应,待把瘟神送出了门,立刻吩咐衙役:“还不快去把人都放了?翼王爷不怕都察院的人,我还要保住我的乌纱帽呢!”
衙役们陪翼王疯了这么久,早也烦透了,立刻应声照办。然而,脚步方才移动,就听门口一声冷冷的吩咐:“都给我站住了,云来酒家抓到的有乱党逆贼,一个也不许放!”大家都一惊,才看到玉旒云走了进来。
如果说大家怕翼王是怕这草包自找麻烦,然后需要别人来收拾,而对玉旒云的惧怕则是因为玉旒云太过厉害,大家怕她前来找麻烦。殷复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冷汗:“啊……玉……玉大人怎么也来了?乱党?云来酒家有乱党?”
玉旒云道:“不错。我特地要翼王爷演出了一场闹剧,就是为了要捉拿这些乱党。”
玉旒云竟然和翼王合作?殷复差点儿没摔一跤。不过京师出了乱党就是他顺天府的责任,赶忙请罪道:“下官失察。不知是四十个人都是乱党,还是……”
玉旒云道:“这个不需要你费心。事关重大,兵部和刑部会接手。你现在要做的有三件事——第一,立刻派人去九门提督衙门找潘大人,告诉他我要他带了人来这里帮我押送犯人——要他的亲兵;第二,叫你的手下去大牢里和犯人们说,现在翼王还在衙门里无理取闹,等他一走,你们立刻放人。而且,为了表示歉意,你会上奏朝廷,补偿今日的冤案,要这些人全都留下姓名住址来。你给我一一纪录。第三,你们从前不是审过许多用蒙汗药害人的案子么?一定没收了不少蒙汗药吧?姓名住址一登记完了,你就给他们点水喝,把他们全部放倒——明白了没有?”
“明……明白了……”殷复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玉旒云的命令怎容他多问,即刻吩咐衙役门照办。
过了大半个时辰,九门提督潘硕就带着十几个亲兵好手赶来了。与此同时,衙门们也将云来酒家一干人等的姓名登记完毕。玉旒云扫了一眼,自然没见到“岳仲英”这个名字,想来楚国武林的匹夫还没有愚蠢到做细作还用自己真名的。“去核对户籍簿。”玉旒云吩咐殷复,“凡是本籍在西京,姓名和住址对得上号的,留在你的大牢里。等蒙汗药的药性过去了,一人赏一贯钱,放他们回去。凡是在我们西京的户籍簿上找不着的,或是找着了名字但是和住址对不上的,统统给我押到九门提督衙门去。”
“是,是,是……”殷复答应着,心里叫苦:这户籍簿要查到什么时候?
而玉旒云交代出去了任务,就只管结果不管过程,她看也不看愁眉苦脸的殷复和众衙役,自招呼潘硕:“你跟我到大牢里来。”
潘硕应了,带着手下跟她步入大牢。
殷复已经按照玉旒云的命令弄了混有蒙汗药的水给众人喝,牢内的许多已经开始东倒西歪。恰恰的身怀武功的那些本身抵御力就强,又发觉情形不对,纷纷运功镇压药性——区区这点蒙汗药当然奈何不了他们,所以这时都还清醒着。
玉旒云直冲着岳仲英被关押的那间牢房走了过去。她听见有人道:“师父,看来这不像是那狗屁王爷无理取闹这么简单啊!”
岳仲英还不待答,玉旒云已经呵呵冷笑了两声,接话道:“不错。跟狗屁王爷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岳盟主是吧?我们又见面了!”
岳仲英一怔,大牢里光线昏暗,隔着栏杆的青年公子乍看之下完全陌生,定睛细细一打量,才认出是在画像上见了无数回,又在神农山庄把大家当猴耍,且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然脱身的“恶贼”玉旒云。他不禁既惊又怒:“原来是你!我早该料到!”
玉旒云嘿嘿一笑:“若是早料到了,怎么会进了我的大牢?你们以为是翼王无理取闹,害怕打草惊蛇,所以乖乖地束手就擒,指望转一遭就又放出来。未想机关算尽,钻进了顺天府大牢。”
“玉旒云!”岳仲英身边一个粗壮汉子喝道,“你用连环奸计,算是什么英雄好汉?不如你跟我单打独斗,若是你赢了,我们随你要杀要剐,要是我赢了,你就要——立下毒誓,不得侵犯楚境!”
玉旒云听到这种话,简直笑得肚子也要疼了:“你成了我的阶下囚,倒来跟我谈条件?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犯不着跟你们这群匹夫单打独斗。你的脑袋能不能留到明天还是问题,说什么要我永不攻楚——真是异想天开!”
“玉旒云!”岳仲英喝道,“你以为用些下三滥的蒙汗药和这牢笼就能困得住我?现在就来取你的狗命!”说时,双掌齐发,直朝牢栏上推了过来。
玉旒云听到清晰的“喀啦”声,显然是木头折断了,而且也感觉刚劲的掌风扑面而来。她急忙朝后一闪。同时,潘硕护上前来。只见他手一抬,寒光闪烁,袖箭“嗖”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就钉在岳仲英的掌心。岳仲英是盛怒之下疏于防范,但并不在乎这点小伤,依然要破牢而出。然而才移动步子,就“咕咚”一下跌倒在地——潘硕的袖箭上显然是淬了药的。
“你暗箭伤人!”其他的楚人厉声怒喝,“快把解药拿出来!”
玉旒云冷笑:“拿解药救醒他出来杀我么?”
“没有岳掌门,你道我们就杀不了你?”那粗壮汉子斥道,“纳命来!”说时,也挥掌来劈牢栏。
玉旒云这次连闪都不闪,冷眼看着。潘硕一声令下,同来的所有兵士都放出了袖箭。虽然楚国武林众人个个身手不凡,然而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怎能躲避如雨的暗器?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一见囚室里的人就全部倒下。
“蒙汗药哪是用来放倒你们的?”玉旒云轻蔑地看看那些挣扎着想保持意识的人,“不过是用来试试谁身怀武功而已。”她又转而命令潘硕:“这牢里还有哪一个是醒着的,补上一箭,统统押回九门提督衙门去。到殷复查完了户籍,咱们再多退少补。”
潘硕应道“是”,即吩咐亲兵们即刻去办,自己紧紧随在玉旒云身边,一则提防有漏网的楚人突然发难,二则准备玉旒云随时还有别的吩咐。而玉旒云只是微微笑了笑:“我早听说你练了一批用袖箭的士兵,专门对付些需要留活口的犯人,果然厉害嘛。”
潘硕忙道:“大人过誉了,下官不敢当。原来这些是楚国奸细,竟然让他们在西京潜伏这么久,是下官失职,请大人处罚。”
“也不算是你失职。”玉旒云道,“况且就凭这些草包,能成什么气候?”她说着,又想:林枢这家伙知情不报,到底安的什么心?如果是想以此来取得她的信任……将岳仲英等人统统出卖,这小子也够狠的。不过,始终是不能信他。
说话间,士兵已经将牢房查了一圈,又抓出几个“疑似”楚国奸细的。潘硕恐怕袖箭的药力不足以使这些武林高手长时间昏睡,又向殷复借了枷锁镣铐,复用铁链将这些人捆在一处——总共是九个。“大人,”他请示玉旒云,“带回九门提督衙门后留下官可以立即弄醒他们实行审问。大人要亲自来监督么?”
“这个嘛……”玉旒云想:从这些匹夫的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再放他们出去到中原武林制造些混乱吧,也实在没有那个必要——楚国武林本来就够颠三倒四乱七八糟的了。看来看去,这些人甚至没有活着浪费粮食的必要,不如立即处决了?然而太子出生大赦天下,还非得把这些窝囊废在牢里关到明年……
啊!她心中忽然一动。“不要押回九门提督衙门了。”她道,“直接押到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