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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第3页)

穆氏道:“太子哪儿有那功夫?他要应酬那些伶人舞女,还要和他的朋友一起吟诗作对,才没空里理会我呢……唉,我还指望他……算了。”

玉旒云只想发掘些有关段青铮的事情,就道:“这‘彼岸花,开彼岸’的歌词是太子殿下所写么?在下前日看到一幅晋王殿下为王妃画的小像,也题了这首诗呢!”

“哪幅画像?”穆氏问,听玉旒云讲到是画有一大片石蒜花的那幅,她才记起来,笑道:“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题了那首诗么?我也真不知那诗究竟是谁写的。应该是根据佛经写的吧。佛曰,‘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彼岸’就是那不生不灭之地,要修炼到涅槃才达到‘彼岸’。”

“涅槃”不是佛家修炼的最高境界么?石梦泉想,那么彼岸花也应该是祥瑞之花才是,如何跟黄泉阴司联系在一起,叫人不寒而栗?

穆氏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就解释道:“大部分修行的人是修行不到家的,在他们看来,所谓‘涅槃’,其实也不过就是死了吧,所以就都传说曼殊沙华是开在黄泉路上的花。”

“原来是这样。”玉旒云道,“其实那些真正‘涅槃’了的,有几人会回来告诉我们他是真的‘涅槃’了,而不是死了呢?所以谁知道彼岸究竟有没有,是什么样。”

穆氏道:“看来玉大人是不信佛的的人,旁观者清,一语道破,要是叫那些大师们听去,不晓得他们会怎样生气——”

正说着的时候,有一只顽皮的雀鸟从亭子里穿过,“戛”地一叫,吓得执壶的宫女手一松,羊脂白玉壶直摔下来。眼见着就要砸到桌上摔个粉碎,石梦泉赶紧伸手来接,不过,毕竟是玉旒云离得近些,一把抓住了,又稳稳放在桌上。

穆氏看在眼里:“大人真是好俊的功夫啊!”

玉旒云道:“王妃过奖了。我也可以算是一介武夫,这种小小手段,不值一提。”

“玉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武从军的呢?”

玉旒云眉头一蹙:我是来打听消息的,你反倒想翻我的老底?

穆氏也意识到问得突兀了,连忙笑着解释:“玉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巾帼英雄,我心里既崇拜又羡慕。少有女子可以做闺阁之外的事啊,就像……就像去绿窗小筑看戏,玉大人能去,我就不能去。玉大人一定还尝试过许多别的女子一辈子也别想经历的事吧。”

石梦泉真怕玉旒云会发作——她的往事是她的痛楚,她的忌讳,自己和玉朝雾皇后都小心翼翼不去提起,如今穆氏以这样羡慕的口吻来说,岂不是特特要来刺激玉旒云?他担忧地望了玉旒云一眼,只见她面无表情,眼里却已经有了一丝杀意。就连忙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冷静下来。自己心中不无感慨地想:我倒希望她不要经历那些普通女子不须经历的事情,只做个快快乐乐的亲贵小姐,那该多好。

穆氏也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想打个岔缓解气氛,因道:“我是个没什么用的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识也浅。所知道的古今女子,除了《列女传》上的,就没有几个了。而所佩服的,长辈里的是孝文老太后,平辈中的,就是玉大人。我常想,假如我能和你们一样,做些与别不同的事,那该……呵呵,谁知道呢?也许我只是看人挑担吧。”

玉旒云饮了口茶,在水中照了照自己的样子,尽量缓和面色,道:“王妃真是太看得起我玉某人了。不知孝文老太后是……”

穆氏道:“我西瑶是偏远小国,难怪玉大人不知道。孝文老太后就是当今圣上的养母,我西瑶百姓有口皆碑的一位贤德妇人。”

“哦?”玉旒云知道穆氏所谓仰慕自己多半是客套话——竟然把自己和一位“贤德”妇人相提并论。不过,为了礼貌起见,她还是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穆氏道:“孝文太后原先是栗佤族的大祭司的女儿,先皇灭栗佤族统一南方时,她入了镇南王府,嫁给镇南王世子为侧妃,因为知书识礼,深得上下人等的喜爱。世子即位之后,原配去世,他就做了镇南王妃,几十年来一直辅助丈夫,且尽心抚养那原配王妃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听说老王在时,常常和她商量国家大事。有人开始还猜测,会不会出现‘二圣临朝’。但是她一直谨守本分,从来没有擅自任用一个官员。到老王去世,当今圣上即位,又有好事者杞人忧天,担心孝文老太后会临朝称制,抢了自己养子的江山。可是,她断然削发出家,要青灯古佛,了此余生。圣上起先想在皇宫中为母后修建庵堂,但孝文太后执意不肯。最后,圣上只得将她护送到了临渊城外的慈济庵,又在庵边建了萱懿山庄,好安排宫人伺候,让她的修行生活不至太清苦。然而,孝文太后决不肯住在山庄中,那里后来就成了圣上每年去探望母亲的行宫。哦,太子也是在萱懿山庄中由孝文老太后抚养长大的。”

这样一个“贤德”之人,正合适做穆氏王妃的榜样,玉旒云想,不过,段青锋是她抚养长大,能教养出这样一个心肠千回百转的孙子,这老妇人应该也有点儿弯弯绕的心计,不知穆氏知道几分?于是假做随意地问道:“王妃这样说,孝文老太后可真是了不起的人。我都很想见一见她了——王妃常去探望老太后么?”

穆氏摇了摇头:“我从前是孝文太后身边的侍女,不过自嫁给先夫后,太后就不让我再去慈济庵看她了。除了道场法事,我也很少见到她老人家。倒是怪想念的。十一月十七是阿弥陀佛的诞辰,那之后三日又是先夫的死忌,太后那儿应该是有法事的。”

玉旒云见她神情哀怨,大概是想起丈夫英年早逝,心中凄苦,不好再继续原来的话题发问,只好打岔道:“啊,王妃方才说了那么多种花的药效,未知这曼佗罗花药性如何?”

“曼佗罗花啊……”穆氏想了想,道,“医术上说其性辛、温,有毒,不过秋天采曼佗罗花和火麻子花阴干,热酒调服可以使人昏睡,割疮、炙火都不会觉得疼呢……如果做茶,那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玉旒云本来也就对花茶毫无兴趣,不过是没话找话说,想要设法从穆氏口中套出些能够制住段青锋的细节来。她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呢,忽然见一个太监匆匆由□□上跑了来,报道:“启禀娘娘,卓大人来了,说是有关晋王忌辰的事,有些细节要请娘娘过目。”

卓大人?玉、石二人互望了一眼,就是昨天在绿窗小筑替段青锋解围的那个么?后来跟五洲馆里的人打听了,是兵部尚书卓思远,也是晋王生前好友。不过,祭祀皇族之事理应由礼部负责,他来商量什么细节?怕是个借口吧。

“你请卓大人到花厅稍候。”穆氏道,“我一会就去。”又转而对玉、石二人道:“真是怠慢了,二位若不急着走,就在我这园子里看看花也好。”

“不必了。”玉旒云道,“我们也打扰王妃很久了,该回五洲馆去办正事。王妃不介意,我们顺道去和卓大人打个招呼也好。”

穆氏当然是不介意的,还再三的留客,不过玉旒云也再三推辞,她就叫宫女去“拿几包好茶,送到花厅”,自己引了玉、石二人去见卓思远。

还没有走到花厅呢,双方就遇上了。卓思远这时在日光下显得比前夜更加俊朗非凡,才躬身要给穆氏行礼,又惊道:“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玉旒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就笑道:“我们在太子府中和王妃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特来拜会。本来和卓大人也有了一面之缘,应该登门拜访的,既然在此遇到,就顺便来打个招呼。卓大人年轻有为,久仰久仰。”

卓思远拱了拱手:“说到年轻有为,卓某怎敢和玉大人同石将军相比?”本来应该还再说几句客套话的,但是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呈给穆氏,道:“娘娘,这是祭祀用的清单,请您过目。臣本来奉了太子殿下之命,要去五洲馆请玉大人同石将军过府议事,既然在这里碰到了,臣就与他们同去。请娘娘恕臣无状,来去匆匆。”

特地来请咱们?玉旒云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句假话,偏偏卓思远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她只有同石梦泉交换了一个眼色:你看呢?

石梦泉不做声:即使有危险你也会去的吧?我自然是陪在你的身边。

玉旒云会意地笑笑:只要我们一起,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穆氏听他这么说,就道:“去太子府议事自然不要耽搁。我看完了这清单自然派人去告诉大人。”

卓思远顿首表示明白,同时向边上让开了路:“玉大人,石将军,请——”

“卓大人请——”玉旒云故意要同他客气一下,实际是想趁他抬头之际从他的神色中寻找些许线索。只是,当卓思远抬脸的刹那,玉旒云心中一震:咦,他的样子……他的样子……我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卓思远并没有骗他们,当真带着他们回到了段青锋的府里。总管太监张郁德说段青锋正在引玉斋里写字,卓思远就引着玉、石二人直朝那边来。

到了那里,只见地上如下过雪一般铺满了纸,每一张上或工整或潦草,都写了一个“匣”字。而案前段青锋依然挥毫不止,一笔写就,立刻就丢了,再写下一张,三人只不过在门口一愣的功夫,就又有好几张太子墨宝被丢在了地上。

“咳咳!”卓思远清了清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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