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旒云本来不常与人交手,又是习惯使剑的,被两人夹击,难免就有些吃力。石梦泉看到她险象环生,立刻上前救护。却不料,自己背后露出了空门。玉旒云呼了声:“小心!”并且挥刀抢了上去,却是不及,一个漕帮帮众的钢刀已经斩在了石梦泉的肩头。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可恶!”玉旒云怒斥,举刀猛砍,将那凶手的一条胳膊整个儿斩了下来。
石梦泉伤口疼痛难当,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要将身体撕裂一般。不过他知道,在这关头,自己决不能倒下,因此,咬紧牙关继续战斗,几个回合,将一个对手砍倒。
玉旒云由于发了怒,招式更加凌厉狠辣,没多少工夫也将为首的漕帮汉子逼到了死角。石梦泉欺身上前来,斜挑一刀——本来是冲着那人肚腹而去的,但他受伤之下失了准头,只砍到了大腿。那人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蟊贼,有胆杀了爷爷!”他大骂。
玉旒云正要补上一刀,却看渡口那边火急火燎来了一大群人,想是漕帮的救兵到了。不可恋战。她将刀往腰上一别:“往回走!”就和石梦泉上了马,朝原路返回。
漕帮的人是徒步追,当然一时赶不上。不过从这里到神农山庄,只有一条路,一直往回总不是长久之计。因此,行了大约十来里,玉、石二人就下了马。玉旒云在两匹马臀上各刺了一刀,畜生吃疼,悲嘶着狂奔而去——既有蹄印,又有血迹,希望能骗过漕帮一时。两人即弃了大路,钻进了山里之中。
石梦泉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玉旒云见他面色苍白,额头上沁出冷汗,便道:“停下来休息休息。”
石梦泉摇头:“不行,万一被他们追上来就麻烦了。再说,我们的行程不能再耽搁。”
玉旒云可不管,撕了一幅衣衫先帮他扎住伤口,又道:“一时也追不上来。行程的事,你不要担心。要是没有你,还要行程有什么用?”
石梦泉强颜笑道:“这点小伤打什么紧?大青河时比这重得多,我也……”
玉旒云一把捂住他的嘴:“就是大青河。我一看到你这样子,就想起大青河。我很多年没有害怕过了。在大青河,我……”
石梦泉怔怔地望着她,连疼痛也忘记。
玉旒云道:“所以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一定不死,一定不丢下他一个人。石梦泉自己伸手按住那伤口:血啊血,快点儿止住吧!
“但也总不能就在这儿坐下吧?”他说,“好歹找一个隐蔽的地方。”
玉旒云点点头,上前把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头,也不管他需不需要,就扶着他朝山林深处走去。
也不知行了多远,听到一阵奔腾怒吼的水声,似乎已离天江甚近了。又走了一会儿,树林突兀地消失,两人才发现是到了夔洲渡上游的白虹峡附近,楚国境内的秦山和西瑶境内的郢山看来仿佛远古时原为一体,却被天江劈开两半似的,峭壁笔直地插在江的两岸。江水疾冲而下,白浪涛涛。
玉、石二人见过大青河的飞龙峡,但是壮观远不及此,不禁都呆了呆——玉旒云惯于叱咤,曾经对着《万里山河图》有把天下都握在掌中的豪情,但是看到这奔流不息的江水,她陡然觉得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
“这里是过不了江的吧。”石梦泉道,“看来得去白虹峡的上游——不过照咱们的地图,恐怕要过白虹峡有百余里才有渡头。而瞧这水势,咱们离白虹峡还有十多里地呢。”
“现在才管不了渡头。”玉旒云道,“你这血怎么止不住了?得要重新包扎才行——咦,看那边——”
石梦泉顺他所指望过去,见峭壁边上竟有一座茅草房。
“走,咱们上那儿去!”
“大人!”石梦泉谨慎地,“住在这样的地方,恐怕不是普通人。小心为上。”
玉旒云蹙眉一想:也有道理。她又四下里望望,有一株粗壮的松树,树冠如棚,而树根从土中突起,又好像是一张坐椅。便道:“先上那边去坐坐,我看看你的伤口如何。”
石梦泉始终还是觉得此处危机四伏,不宜久留,但是自己失血过多,腿脚一阵阵虚脱,逞不了强,只有答应了,随她到松树下暂坐。
先前包扎的布条现在已经浸透了鲜血,玉旒云看得直是皱眉。她尝试着拿手压住伤口,可是全不奏效。仿佛受伤痛苦的人是她自己似的,紧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了血来,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移到石梦泉锁|骨上窝内,摸索到一处脉动,就紧紧地压住,伤口的血果然渐渐止住了。
石梦泉觉得头昏眼花,看世界都好像渐渐暗了似的。但见到玉旒云找到了止血之法,不忘鼓励她:“大人救了我的命了。”
玉旒云面上又是血又是汗,已经成了个小花脸。“别得意!”她说,“这法子是我从军医那里偷学来的,不是长久之计。得用草药使伤口合上才行。现在我没法分身去找草药,只有这样按着,赌一赌运气,让伤口自己合上了。”
“大人几时又学了医术了?”
“还不就是大青河?”玉旒云道,“你没醒过来那会儿,我什么医书也都看过了——不过我不是做大夫的材料。自己学那个,倒不如找个好大夫来……”住口不再说下去——好大夫林枢,最有嫌疑害他们至此的人。
石梦泉也不说话——现在不是浪费精力的时候。玉旒云所谓“赌一赌运气”指的当然不仅是伤口会不会愈合,而是在伤口愈合、她可以松手之前,漕帮的人不找到他们。他便合上眼想休息一下,可是一瞬,却见到一个人影在玉旒云的身后,即呼道:“小心后面!”
玉旒云一惊,一手还压着石梦泉的伤处不放,另一手抄起刀来就向后斩去。不过却劈空了。她身后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手里拿着根竹竿,正好立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外——或者是眨眼之间就闪到了她砍不着的地方。这人能无声无息地到她身后,显然是个会家子。
“你是什么人?”玉旒云冷冷地问道。
老人不回答她的问题,用竹竿在地上探索着,道:“你……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原来他竟是个瞎子?玉旒云轻轻地把刀晃了两下,老人全然不觉。这就好办些,她想。因道:“我们是路过的,在这里歇息。一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