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走到了凤藻宫门口,又转了回来。石氏和王氏正要将皇后扶到里间去,见了她,诧异道:“郡主落了什么东西么?”
愉郡主早听她母亲说了,石梦泉的母亲和姑姑在皇后跟前当差,这么说来此间就没有外人了。她当即扑通给玉朝雾跪下了,道:“皇后娘娘,您可一定替小愉做主!”
玉朝雾一怔:“这是做什么?还不起来?王嬷嬷,快去扶她。”
愉郡主听这女官姓王,即知是石梦泉的母亲,越发不肯起来了,道:“王嬷嬷,您也一起来求皇后娘娘,要是她不肯帮忙,石梦泉就……”
王氏中午才跟儿子见过面,怎么料到一时之间能生出变故来?她晓得这郡主对石梦泉着了迷,死心塌地要做自己的儿媳妇。如今见了小姑娘这副表情,她知道儿子必然是出了大事,心里着了慌:“梦泉他怎么了?”
愉郡主也不起身,就跪着把她所知道的事情经过大略说了一回。王氏、石氏和玉朝雾都惊讶万分:“这怎么可能是石梦泉做的?潘大人也算是同他共过事,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为人么?”
愉郡主愤愤道:“那个九门提督简直是木头脑袋铁石心肠。我父王跟他说了好些好话,他才准父王跟石梦泉见一面。竟不准我进去。他现在好像要把石梦泉给押到大牢里去呢!父王叫我来求皇后娘娘,请您一定要跟皇上说明这其中的冤屈,还人家一个清白。”
“这……”玉朝雾蹙着眉头,“究竟是什么人要陷害梦泉?”
愉郡主道:“我也不晓得——要被我知道,我拿剑在他身上捅上十七八个窟窿。”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玉朝雾急得面色惨白。
石氏忙让她在榻上靠着,安慰道:“皇后娘娘莫急,太后不是叫人找皇上去了么?兴许一会儿皇上就来了。”
玉朝雾直摇头:“云儿已经是这样……梦泉又出了事……万一皇上到容贵妃那里去呢?不行,我要去见皇上!”
王氏、石氏既担心石梦泉的安危,又不放心玉朝雾的身体,扶也不是,拦也不是。
愉郡主看玉朝雾仿佛要晕倒的样子,害怕人没救着,倒又闯出祸来,忙道:“皇后娘娘别担心。我自己去求皇上好了。”
“不行。”玉朝雾依然摇头,“这事怕不是单单哀求,皇上就会答应的。我寻思云儿在大青河的失利让皇上很是生气……唉,我也有好些话想要问皇上……要问个明白……”
愉郡主听她这样说,便道:“那我陪娘娘去吧。大青河的事……我……我也给石梦泉添了好些麻烦。我去跟皇上说,要怪就怪我,要罚也就罚我,跟石梦泉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是“说风就是雨”的性格,话还没说完,已经走到了玉朝雾的跟前,要来搀扶她,又对石氏道:“嬷嬷,还不叫人备凤辇?”
“不,”玉朝雾推开她的手,“小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梦泉的事。这是……这是我和云儿……玉将军的事。你帮不上忙的,不过白白牵连在其中而已。”
愉郡主不解:“娘娘说什么?”
玉朝雾吩咐石氏:“叫人准备轿子。”复又对愉郡主道:“好姑娘,这事你也不必知道。我总会向皇上讨一个说法。王嬷嬷、石嬷嬷,我一定不会让梦泉出事的。”
王、石二位妇人都在玉朝雾身边伺候了多年,知这位善良的皇后待她们有如自家亲人。但听她如此说话,还是感动得热泪盈眶。王氏道:“娘娘待奴婢们恩重如山。梦泉这孩子命贱。出不了什么大事。娘娘不要特特为他操心。保重身体,安心养胎为上。”石氏跟着道:“不错。奴婢看,倒是玉将军有一股子宁折不弯的傲气,长久这么被万岁爷禁足,恐怕郁闷出毛病来。一会皇上来了,趁着双喜临门,娘娘就替玉将军求个恩典吧。”
“你们不明白……不明白的……”玉朝雾喃喃,“石嬷嬷快叫他们备轿。王嬷嬷你送愉郡主出去。小愉你要听话。若是今夜我不能求得皇上回心转意,那还就只能靠赵王爷帮忙了。”
愉郡主越来越莫名其妙——玉朝雾这话竟说得仿佛是一个人决心赴死时交代的遗言,哪里像一个新怀了身孕的女子要去向丈夫报喜?她讷讷的:“皇后娘娘……您……您说的什么呀?小愉听着心里直发毛。什么回心转意的?皇上原来有什么心意?难道要……”
生怕她说出不吉利的话来,王氏连忙打断:“郡主别再问了,娘娘自然有娘娘的法子。奴婢送您出去吧。”三言两语,把愉郡主和娇荇都送出了凤藻宫。
两个姑娘四目相对:这事怎么就这样蹊跷呢?
娇荇道:“郡主,依奴婢看,您还是去求太后娘娘吧。皇后不晓得是心里有什么事,古怪得紧。”
愉郡主挠挠头:“这时候找太后娘娘……”她一跺脚:“不管了。我不管那么多了。我就直接找皇上去。看皇后娘娘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还不得什么时候才出门呢。就算她出了门到了御书房,还没说三句话我看她就要哭出来了,不如我自己去求皇上。皇上不就是生玉旒云的气么?关石梦泉什么事?我就去找他说!”一叠声地嚷嚷,便催那领路的小太监带她们上御书房去。
小太监知道愉郡主是个大活宝,可惹不得,赶忙答应。可是三人才要抬脚,就听宫门外报道:“皇上驾到!”话音还未落下,已看到打头的灯笼了。
小太监忙领着愉郡主主仆朝路边回避行礼。跪还没跪稳,便见庆澜帝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暮春是夜已经不再寒冷,他只披了件平常的披风,下面天青团龙袍子,与那满面红光相互衬托着,显出无限的欢喜之气。后面有人抬着步辇追赶,直喊:“慢些!万岁爷!慢些!”
庆澜帝可不听,一径朝正殿里走,连招手让愉郡主和其他的太监宫女平身的空闲都没有,到了正殿的台阶上,就高声嚷道:“皇后!皇后!快来看看朕给太子取的名字!”
殿内的太监宫女纷纷迎出来,“万岁”之呼声不止。大概玉朝雾皇后也要出迎行礼了,庆澜帝老远瞧见,就呼道:“皇后坐着休息,可不要亏待了朕的好儿子!哈哈,朕可真是开心得昏了头了!”
愉郡主看着他走进正殿去,跟娇荇互望了一眼。
“主子,”娇荇道,“你看皇上多开心呀?皇后娘娘一开口,什么都能答应呢!”
愉郡主自己心里也这样觉得,不过还是不放心:“我要跟去看看。”说着,拔脚就走。
娇荇拉住了:“好主子,你这就是不识相啦——人家夫妻俩开心,才什么事都能说得成,你去了成什么话?依奴婢看,王爷交代您办的事是办好了。这会云开雾散,您该好好在家里筹划筹划怎么给石将军摆个筵席洗洗衙门里的晦气。”
“是么?”愉郡主咬着嘴唇想了想:自己的确是个“越帮越忙”的人,方才是见玉朝雾虚弱不堪,才冲动着要自己去找皇上,这时庆澜帝满面春风的来了,那自己还能干什么么?不如回家去,要是宫里有什么变故,也好叫赵王出马来摆平。
她当下点了点头:“那好,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