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欧舒妤嫁给了霍渊,改为霍姓,这便是为何欧家与霍家明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当年萧霈云成亲时,她的父皇明明查遍了欧家祖上三代,却也查不到欧舒妤的原因么?
不对不对,还有哪里不对……
萧霈云摇摇头,又道:“从头至尾,你只说了你的父亲,那你呢,你在其中又做了什么?”
欧太傅转眼看她,神色平和,他笑了笑:“正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殿下啊,若你不是两样均沾,兴许便不会这般命苦了。”
他抬起头,朝着自己妹妹的牌位看去,长叹道:“当年,我也同舒妤一般,不能理解我的父亲,我们兄妹自小感情很好,因此我一度怨恨了他许久,直至我父亲去世前,他将我叫至床前。”
“我父亲说,他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女儿。”
“他后悔了么?”萧霈云问道。
“世事复杂多变,许多事哪里是一个悔字可以说得清的。”欧太傅顿了顿,又道:“我父亲说当今天子虎狼之性,无容人雅量,当年的开国五虎将已有三家被诛,余下的霍家与改姓萧的南宫家,恐也难逃厄运,当年,他怕殃及欧家,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将舒妤嫁给霍渊。”
萧霈云皱眉,虎狼之性,若是从前她定要跳起来反驳,可后来之事,一一应验,她如今想反驳也是不能了。
“之后几年,南宫家自请镇守北境,皇帝大喜,赐封镇北王,他们迅速撤离权利中心,才算保住一命,此时京城独留霍家一门独大,那时,霍渊的父亲交出兵权,也是为求自保,原本一切都很好,可偏偏,东岐的边境爆发了大战……”
“东岐大战,朝中无可用之将,霍渊主动请缨,并立下军令状,这才披甲上阵……”七年前那个风雪夜,小酒楼里说书的声音此时与欧太傅重合……
随着霍渊屡战屡胜,边境只知将军,不知皇帝,那个时候恰逢新帝登基,也就是萧霈云的父皇,霍渊名声越大,便越惹得父皇不快,不觉又将霍家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父亲曾说这样的朝廷不值得效忠,所以一生不肯入仕,只可惜我那时年少,不懂这些,只以为是他固执己见,棒打鸳鸯,原来却是折尾求生,为了欧家,也为霍家留了一条生路。”
欧太傅说着,转脸看向萧霈云,她正低着头,面上神色复杂,他幽幽道:“殿下,您很像我的妹妹,性子一样刚烈,也一样纯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凌昭才不由地对你动心。”
萧霈云猛然抬起头,他说……霍凌昭对她动心?
欧太傅看着她错愕的表情,笑了笑,又道:“不必惊讶,世上的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错,有许多事情都比儿女情长重要,比如生育之恩,比如教养之情,他的确灭了你满门,可也不妨碍他爱你,否则他也不会瞒着世人,让你安逸了七年。”
萧霈云咬牙道:“那我还真得谢谢他了!”
“在我看来,的确如此。”欧太傅说道,他轻拂长袖,又道:“你别急,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我父亲临终时,曾交代我,日后若入朝为官,欧家不得与舒妤相认,甚至不必有任何往来,只是霍家遭逢大难时,能拉一把便拉一把!”
这才说到了关键处,萧霈云颤声道:“所以当年霍家被灭门时,你究竟是如何救出霍凌昭的。”
欧太傅淡淡一笑:“老臣入朝为官后,谨遵父亲教诲,不与霍家往来,不与妹妹相认,为的便是这条后路了,当年,霍渊被诬陷通敌卖国,有人提前给穆武侯府报了信。”
“我知道,是李家!”
欧太傅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妹妹无奈之下,派人送了信给我!她求我看在兄妹情分上,帮她想想办法。”
“可是殿下,要杀他们的是当今天子,老臣又有什么办法?”他说至此处,浑浊的双眼泛起了泪光,萧霈云也无端觉得绝望起来,是啊,要杀他们的是当今天子,还能有什么办法。
“老臣甚至来不及想办法,当夜,霍家满门便惨遭屠杀,我的妹妹和大侄皆以身赴死,唯有小子与些仆妇入了监狱,老臣心想,一定要替妹妹保住这唯一的血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臣为官一生,别的不多,门生却很多,当年刑部侍郎刘大人便是我的得意门生,他告诉老臣,只要找个差不多的孩子换进去,他便有法子,替我将凌昭换出来。”
……
萧霈云心中砰砰直跳,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孩子?”
欧太傅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却满含苍茫苦涩,听得人心头一酸,他笑罢,忽又抱住自己的头,呜呜地大哭着,他状似疯癫,萧霈云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欧太傅哭罢,才抬起头道:“是我自己的儿子!”
“什么?”萧霈云失声惊道。
“是我的小儿子,欧伯卿,他是我与妾室柳氏所生,柳氏体弱,伯卿又是早产,所以身子一直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刘侍郎跟我说了以后,我便动了这个心思,我瞒着柳氏将虚弱的伯卿送入狱中,将凌昭换了出来,用的便是这偷天换日的法子。”
“……”萧霈云只觉从他口中吐出的话都太过惊人,她已经消化不了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难道不怕朝廷发现么?霍凌昭可是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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