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卫瑾瑜在一队人马帮助下从鹿泉县启程,赵启恒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卫瑾瑜的亲信,却听到他们唤卫瑾瑜陛下。
陛……下……
他想找卫瑾瑜给自己分说个清楚,卫瑾瑜看了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直接让人将他绑在了另一辆车上。
前一日还赖在赵启恒怀里闹着不肯吃饭的那个卫瑾瑜仿佛是假的。
虽然不知世事了些日子,赵启恒也明白眼前又是一场风云变幻,卫蔷苦心孤诣这许多年,瑾瑜却两次被留在洛阳,就算是真的把卫瑾瑜当做储君,也有防备之心,瑾瑜既无兵权又无人望,真要造了卫蔷的反只怕北疆十几年继续耗尽,她自己也不得善终。
至于他为何如此笃定,夺位之争论起惨烈,历朝历代能比得过他们立国仅仅七十多年的大梁的,也实在不多。
赵启恒是绝不肯看见卫瑾瑜落得如此境地的,可那些人看守得极严,绝不让他有与瑾瑜说话的机会,赵启恒干脆绝食,一行人从鹿泉县到绥州近九百里路,一日行三百里,走了三天半,赵启恒也整整三天不吃不喝。
见到卫瑾瑜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绥州,赵启恒意识有些模糊,伸出手去抓卫瑾瑜的手。
“西域。”他说。
我们说好了的。
“葡萄、酒……”
记得吗,我们说好了的,等你腿好了,我们去了西域,吃着葡萄喝着酒,你还要跳胡舞给我看。
卫瑾瑜穿着一身素白锦袍,越发显出了几分贵气,她俯身到赵启恒脸旁:
“师父,西域虽好,若非无奈,我又何必远离中原?”
她拿起水袋将加了糖的水往赵启恒的嘴里灌。
“我想和师父在一起,有我姑母阻我,要是没了我姑母,我们自可相守。”
赵启恒被水呛到扶在床边一阵骤咳,卫瑾瑜也不嫌污秽,用手拍他的后背。
“没有西域,有中原,想吃葡萄饮美酒看胡姬,自然有人奉上,师父,这样的日子不好吗?你不用再做郁郁寡欢的亲王,我也不必做隐姓埋名的卫瑾瑜。”
终于喘过气来,赵启恒去拉卫瑾瑜的手,被她避开了。
“师父,你等我。”卫瑾瑜对赵启恒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她的腿从来没断过。
赵启恒伸出手,什么都没抓到。
三月二十一是个好日子,黎国大辅卫蔷在绥州停留了四日,明日清早就要继续南下。
入夜,八门火炮团团包围了卫蔷的住处。
新任龙泉将军李瑄坐在自己的住处,看着面前的灯。
与年近五旬的苏长于,早已老迈的龙十九娘子不同,与刚过三十的卫莺歌、卫燕歌、卫雅歌也不同,他今年三十有九,正是一个将领最好的时候,勇猛亦稳重。
“咳咳咳!”似乎是被灯烟呛到,李瑄连着咳了许久。
在一个将领最好的时候,他得了肺疾,有风时节就不可骑马,连六十多岁的龙婆都是骑马北上入太原,只有他,坐在一辆马车里如寻常妇人一般。
十三年前的冬天,二十六岁刚刚掌上万人马的李瑄为了接应夜袭蛮人的元帅与申屠休,在雪地里趴了一夜。
随身带的护身铜炉他给了一个才十五岁的新兵,自己的半边肺却被冻坏了。
谁还记得他能骑马夜行八百?谁还记得他武艺与申屠休相当能与元帅走三百回合?
可他得了什么?
他和寻常的百姓一般吃胡饼吃饺子,他也要下地耕田,他什么都没得到!
十数年岁月,一副康健身子,他什么都舍了,却什么都没得到!
“咳咳咳!”
眼前恍惚看到二十二岁的元帅拎着几包药材来找她,李瑄笑了下,低声道:“传令下去,放炮。”
“轰!”
骇人的巨响惊碎了绥州城的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