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这鱼怎么卖呀?”
穿着浅褐棉衣袍的女子蹲在地上问正卖鱼的妇人。
头上包着洗褪色的蓝巾子,妇人神色有些为难地左右看看,转身从一旁拉了另一个妇人过来。
“青鱼草鱼鲤鱼都是三文钱一斤,鳜鱼这个时候难得,八文钱一斤,小娘子看好了哪条鱼呀?”被拽过来的妇人头上包了个红巾子。
知道之前那妇人听不懂官话,女子拎起来两条鳜鱼,对红头巾的妇人说:
“这两条鳜鱼劳烦您帮我称了。”
“北面来的郎君娘子都太客气了,我们收钱卖鱼,一点也不劳烦。”
妇人称了鱼,笑着道:“一条两斤半,一条两斤五两,抹了五两,收您三十六文。”
女子递过钱去:“一共四十文,再将这些小虾添给我可好?!”
“哪有不好的?”妇人拿起一片干叶将小虾包了起来,“从前各家得用的仆从好买了这小虾回去焯水拌菜吃,现在没有仆从了,各位给定远军采买的都爱要些吃起来省事的,娘子您不买这些小虾,我们又得带回去自己吃了。”
回身将四十文钱如数放在蓝巾妇人的手里,妇人又从自己摊上抓了一块半尺长的藕与小虾一并递给了买鱼的女子。
早被渔网、纤绳、鱼鳍和冷水给磨砺成粗黑的手像是一片老树的皮。
“这是藕,娘子你从北方来,少见咱们荆州风物,这藕您就去了皮切成段与猪肉一起煮,保管能得了味道。”
女子看着手里的藕,问道:“那您摊子上的藕,那些定远军的采买会买吗?”
“有些会!”妇人笑,“湛卢部的林校尉就带人来一车一车地买藕回去,还有橘子、芋头,还问我们怎么吃,要不是穿着那军衣,咱们还以为是邻家的娘子来说话了呢!”
她说完,身后戴着蓝巾子的妇人拽她后领,她转了回去,听了几句方言又转了回来:
“林校尉着实是好人,听说阿细伤了手,先付了五日的鱼钱,后来才知道是林校尉自己的钱先垫的,这位娘子我看你腰上有刀,也是从军的女将军吧?您比那林校尉的官职是高是低呀?您要是林校尉上峰,可千万好好夸她。”
一手提鱼,以后端着虾和藕,女子低头看了自己腰间的长刀一眼,一双极亮的眼睛已经带了笑意:
“我不过是个小卒,做事比不上林校尉,大娘您放心,等我回营一定到处说说林校尉的心善。”
两位妇人连连点头。
会说官话的妇人说:“娘子你下次来,我挑嫩藕送你!”
女子晃了晃手:“不必不必!”
这个时节的藕都是沿水而居的百姓下到冬日冷水中千辛万苦挖出来的,手脚泡烂都是常事,看妇人手背上的层层冻伤就知道她这卖藕的日子也过得辛苦。
与两位妇人道别,女子又在这城外的集市上晃了晃,五更初刻,军中的采买就会来集市,过了清晨,这集上的买卖就多是些小生意了。
自从定远军依安民法分了百姓田亩和水塘山林,集市上卖东西的越来越多,愿意来集上买鱼菜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了。
进了腊月,不少人拿出了自己制的干菜和干菌子来卖,干菜贵在盐上,在这买半斤赶上在北疆买十二两,干菌子就全靠百姓春秋季节去山上找,贵在了少。
走了约有十丈,女子看见一家卖干菌子的将菌子收拾得甚是干净,沙土草叶一概没有,又蹲下来买了半斤。
走走停停到了城门口,有一穿着青袍的女子迎了上来。
“元帅,您说是要买菜,一买买了一个时辰。”
双手提着东西的卫蔷面上带笑:“这水边的市集跟旁处不同,逛着逛着我就忘了时辰。”
南宫进酒接过了干菜和菌子,嘴里道:“孙刺史还没到,各处还要元帅拿主意,财管司李管事和民事司来管事都来问拨款抚民过年一事,封学政与建部要与您定州学的地址,小卫将军来汇报水军练兵之事,您倒好,说了一声买菜就没了踪影。”
“总坐在那批文书、与人商谈,仿佛身上只长了手和嘴,出来看看能知道的可是要更多些,为官执政,靠的是脚和眼。”
卫蔷把臂肘搭在南宫进酒肩上,带着她转身看向民居:
“你看,荆州百姓不怕咱们了。”
南宫进酒左右看看,不知卫蔷是看见了什么。
“你看墙上挂着的干鸡。”卫蔷抬起端着虾和藕的手指给她看,“要是还觉得定远军是会强他们害他们的,哪会将干鸡挂在旁人能见的地方?”
南宫进酒恍然大悟。
卫蔷转身继续走,南宫进酒跟在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