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消息传来说那女子与姑母相像,卫瑾瑜一面觉得恶心,一面想将那女子救出来,只不过赵启悠快了半步,将她偷出来藏在了戏班之中。
“你本名叫什么?可还记得自己家在何处?”
女子愣了一下。
她还记得最开始的几年,先帝是要她读书识字的,偶尔兴起还曾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抄诗句。
女子记得自己是从开封来的,阿爹一吊钱把她卖给了一个往西去的“客商”做奴婢,后来她才知道所谓“客商”是圣人派去各地寻人的探子。
她是找来的六个人中最像的一个,选中她之后其余五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子都被一刀了结了性命。
而她就在一旁看着。
因为一张脸,她活了,她们死了。
她对戴着金冠的“少年”摇了摇头。
没有姓名,没有来历,在她被装在马车里运进紫微城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没了。
卫瑾瑜点点头:“不记得也罢,这些人会把你送回麟州,你去了麟州可以学织布,以前学了读书写字还想学可以接着学,叶学政会给你安排。路上会辛苦一些,有什么着急的事与护送你的人说,她们都是女子,你不必介意。”
消息从王府中传出来的时候卫瑾瑜正在南市听消息,明日她要从王爷师父那探消息,今晚疾驰回洛阳应该赶得及。
“不必担心。”卫瑾瑜拍了拍有些惊惶的女子的肩膀,“既然刚见面时未杀你,问了你的来路也未杀你,我们又何必千里迢迢送你回北疆再动手呢?你本就无错,是赵氏亏待了你,到了北疆尽可以做你想做之事……”
眼前这张脸上满是对前路的茫然无措,卫瑾瑜眨了眨眼,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牌转头道:
“林球儿,拿着我的信物去跟越管事说,在姑母回北疆之前我的俸禄给这个女子。”
“啊?”正在喂马的林球儿直起身茫然地看着卫瑾瑜。
“啊什么?照办就是,做完了此事你再回来!”
圆头圆脑的女子连忙回道:“是!”
摘了玉冠,换了裘衣,拿出些灰粉在脸上摸了摸,卫瑾瑜带着两个人骑上马又往南去了。
在宫里被人以“海棠”代称。
到了摄政王府上叫“窈娘子”。
等到了北疆,又会叫什么呢?
第二天马蹄踩着霜前行,女人看着遥远的北方,仍是在想着,想着。
又下雨了,复州城外的山林下,被定远军团团围住的南吴士兵们穿着潮湿的衣袍挤在一起取暖。
帐篷之类都被上官取走了,没湿的棉衣也是保不住的。
雨一直断断续续的下,夜里还会结冰碴,地、树和木柴都被洇透了,想要引火取暖全凭运气。
他们两万多人已经被围了八天了,军粮的运道被切断半月有余,分下来的军粮连煮粥都不够,一人不过几十粒米,真是日日以米汤饱腹。
当兵吃粮,军粮匮乏,军令也难执行,缩在一起不动已经是乖顺的,定远军每天都让嗓门大的在外面喊“定远军不杀俘”“一日管一顿饱”,每天夜里都有南吴兵士偷跑去定远军的营地。
湛卢将军龙十九娘子也不是那好人,只要有吴兵来投,立刻让人敲锣打鼓,扰得南吴将帅们日夜不宁。
此次北伐的元帅杨宪每日困守帅帐,他是江州王庶子、吴国国主杨源化的亲信,南吴在淮水以南每有征讨都是输少赢多,他跟在父王、圣人身后从军,何曾遇到如此绝境?
他几次写信给高氏让高叔盛守诺,与他夹击定远军,那些信却都有去无回。
夜深之时杨宪甚至想过那高叔盛是不是与卫氏合谋斩他吴国臂膀,不然为何那定远军和卫氏来得那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