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悠又翻了个身,从榻上下来,抬脚走到了侧院,侧院里是他养的戏班子,他左右看看,提不起神似的说:
“我累了,找窈娘子给我弹琴。”
班主立刻安排下去,赵启悠回了主院,不一会儿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抱着琴走了进来,对赵启悠行了一礼。
赵启悠摆摆手,那女子将琴放在了赵启悠面前。
手指一拨,赵启悠开始弹琴,他母妃说是个宫婢,其实是教坊司的罪人之女,从前母妃还活着的时候就教赵启悠弹琴,母妃死了之后也没有人知道他有这本事了。
“你在我这也住了三年了,我想把你送走。”
那女子连连摇头。
赵启悠笑了一声:“我是告诉你,不是与你商量。”
《凤求凰》流淌在指尖,赵启悠轻声说:“你有这般长相,在洛阳只有一死,离开洛阳之后往北去,才有你的活路。”
女子还是摇头。
“你可别赖在我这,姓赵的对你来说没个好人,你今年也快三十了,找个真正安定之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么?”
说完,赵启悠闭上眼睛弹奏《凤求凰》。
一曲终了,他睁开眼睛,就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正在眼前。
他愣了一下,面色冷了下来:
“我不想看你的脸。”
女子跪在地上连着磕了十几个头,赵启悠站起来扶住了她,少见地疾言厉色:
“你知道你在我们父子三人眼中到底是什么,就别拿这张脸跪求我,我那七哥好这个,我可不是。”
眼泪从女子的眼中流了出来,赵启悠连忙侧过头去不再看。
他心中知道,这女子从十五岁被关在宫里的山斋院,就算别人当她是替身,她终究不是罪人。
可见这女子用一张与卫蔷相像的脸又哭又求,赵启悠忍不住怒从心起。
他觉得自己的七个赵启恩实在令人作呕,心中想要一只鹰,就把一只鸽子折去翅膀作家鸡,父皇所想虽然下作还有几分谋算在其中,赵启恩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知你被关了十几年,不敢去别处,北面是个好地方。”
赵启悠听见自己这般说。
“在北疆,你可以去街上,可以看见火车……都比呆在洛阳好。”
女人还是在哭,什么是街上?什么是火车?她从十五岁被人关起来,先是被教着像另一个人,过两年又靠自己所学在一个男人的身子下面承欢。
她所知不过如何讨好一个男人,她没有名字、名字来处,只是山斋院里一道旁人的影子。
去处?什么又是去处?
见她这样,赵启悠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不走,我只能杀了你。我……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救你出来,是怕我皇嫂见到你,就把赵家上下都杀了,我是为了救自己才把你偷出宫来,我之前不忍心杀你不忍心毁你的脸,是因为我也对同你一样的那女子心存爱慕,我和我父皇和皇兄并无不同,你可懂?洛阳情势大变,人人自危,把你留在王府我可能会死!要么你走,要么你死,懂了么?”
女子定定地看了赵启悠一眼,将面纱戴好,跪下行了一礼。
赵启悠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举起案上的琴,狠狠摔在了地上,琴顷刻间断成了两半。
“来人!将她拖下去卖了!连着她整个戏班都发去绛州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