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元帅府,郑兰娘都还记得元帅与李若灵宝说笑的样子,她阿娘这一年来给她写了几封信,无一不是让她凑到元帅的身边像李若灵宝那般当个近身文书。
郑兰娘之前从未想过,现下却实在羡慕起了那个从前不声不响的同窗。
不因为她以后前程,更不因为她阿娘说的什么见些年少将军。
只因为能跟在元帅身边。
只这一件事,足够天下女子羡慕。
抱着那条咸鱼,郑兰娘走过麟州的街巷,偶尔听见有人喊她郑算官,她都回以浅笑。
同光七年的春日,她的蒲团生了灵芝,至今日,她只觉庆幸。
……
崔瑶身兼统办北疆大学堂之事,同州女子州学刚操办起来,她又得奔赴云州,幸好叶谐儿来了麟州能帮她上下打理。
在同州女子州学卫蔷也终于见到了这久闻其名的叶夫人。
叶谐儿穿了用北疆棉布制的衣裙,袖子吊起,只看穿着仿佛与北疆妇人并无不同,偏偏是个冷淡至极的性子,看见卫蔷面上也毫无欢喜之色。
若是将崔瑶比作春风徐徐,这叶娘子更似含霜携雨的秋风。
“为了我们一家能来北疆,元帅着实花了心思,多谢了。”
卫蔷笑着说:“叶师叔客气,我是偷了空来的,只想看看师叔在州学安顿得如何,也不必以官职称之。”
只“师叔”两字就让叶谐儿顿了片刻。
听见不远处的读书声,她低声道:
“不过是跟着月大家学了半年便回家嫁人,实在不敢自称元帅师叔。”
叶谐儿在叶家此辈中行四,却比叶妩儿大上不少,她所说的月大家就是卫蔷师父林凝光的恩师林来月,她曾随林来月学剑,卫蔷称她一声师叔倒是不错。
只是她武艺着实学得粗浅,别说与叶妩儿比,就连嫁到钱家的叶拂儿也是正经随着林凝光学了三年的,着实比她扎实多了。
说话时,叶谐儿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右边袖子。
当年蛮族南下攻打长安,她与公婆带着孩子一同出逃,无奈之下她挥刀砍人,还是被取了一只手,脸也毁了。
那之后,也曾一度名传长安的叶四娘子再无声响。
这样的人,似乎就该在裴家的宅院里相夫教子,还要感念夫君不弃。
叶谐儿自觉自己做得比旁人想得要好,夫君爱重,儿女乖巧,到了北疆才知道她从前竟然是将那个叫“叶谐儿”的给忘了。
一旁裴盈正好下课,站在学堂门口看见卫蔷立刻迈着小细腿跑了过来,她今年已经十三,许是因为总是跑跳活动,不过一年多就比从前长出了快两寸,站在卫蔷面前也不用像从前那般奋力仰着脑袋了。
裴盈拉着阿娘的袖子小声问:“阿娘,我们留元帅吃饭吗?”
叶谐儿摸了摸自己女儿的手看向卫蔷。
卫蔷笑着说道:“我下午与友人有约,饭就不吃了,听说你上月考了你们学中第一?”
裴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手指松开阿娘的袖子,她挺着胸脯说:
“元帅别夸我,阿娘说了是我占了从前爷娘教诲的便宜,不是我真比旁人灵慧。”
说完,裴盈跑回学堂,不一会儿又拉了个比她略矮的女孩儿出来。
“元帅,程大娘比我勤奋多了,明年这时候就是我们两个人一争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