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躺在程霆身边,平静地沉默地,夜是盛大的狂欢,狂欢落幕,小姑娘偷偷揉了揉眼,想起小时候住过的弄堂。
下雨天,水能涨到小腿,她卷起裤脚,淌水去上学。
那时候,巴巴盼着要长大,不知道长大会失去什么,后来,一年一年比翻书还快,她就又想回到小时候。
可是回不去了。
“程霆……”林葵轻轻唤了一声。
“嗯?”男人的嗓子带着事后独有的沙哑。
女孩攥着拳头,抵抗着心里的难过。
他觉得不对劲,撑起来看她,她更努力地抱成一团,脸埋在枕头里。
“其实外婆做遗体捐赠的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阿汪叔都比我知晓的早。”眼泪无声落下,被枕头吸走声音,从前不太愿意提起的事现在想告诉他。
“我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阿汪叔说,外婆担心我会害怕。”女孩的身体簌簌发颤,“可是我觉得我不会害怕,我想去,我想她。”
很多时候,一句为你好会成为对方一辈子无法释怀的心结。
程霆一直以为那是祖孙俩商量后的决定,因为林葵对他提起时,并没有露出一丝的遗憾。
但如果事实是这样的,她又怎么能不遗憾。
他沉默地躺回去,紧紧抱住她。
他们如一团纠缠的毛线球,谁也分不开。
“如果我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就能见到外婆了?”女孩问。
程霆无法回答。
“医学院那些学生叫外婆马老师……”她说着,肩膀忽然抖的很厉害,再也藏不住悲伤——
“本来用几年就可以还我了,我托阿汪叔买了墓,两个房间,宽敞。”
程霆:“……”
“可是突然就不给我了……一帮人来做我工作,站在门口好吓人……他们说外婆骨相好……”
“不喜欢就拒绝!”程霆冒着无名火,不知道是在气那些人,还是气自己来的太迟。
如果他在,会帮她把人赶走。
“可是……”怀中的女孩怯怯地,,哭也哭的秀气,“可是我觉得外婆会愿意……”
程霆沉沉睨着林葵白皙的后颈。
他这辈子很少向谁学习什么,习惯了做所有人的榜样,他曾鲜衣怒马,年少自负,但在今天,必须得承认一句,林葵比他厉害。
换做是他,办不到。
他低声问:“你转过来好不好?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