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全程听着两人对话的陈彬忽然发了声:“你先住我那。”
唐晓淇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抬头望过去,只见陈彬双臂环抱胸前半倚在墙边一副神色淡定的模样。
今晚从陈彬这儿接收的信息量有点大,唐晓淇一时消化不了,又碍于迟钝的反应即刻问出个十分傻帽的问题:“和你一起吗?”
“不然呢?”陈彬轻笑了声,后又眨眨眼,用商量的语气道:“或者你住我家,我去酒店,都行。”
唐晓淇也知道对方是出于好心想要保护自己,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带有歧义,这才低下头,喃喃解释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彬“嗯”了一声:“放心,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之后怕人仍有迟疑,勾勾唇角又跟着补了一句:“要是真对你图谋不轨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根据医生那边的说法,时允这种情况按理来说是建议住院观察几天的,但要是真想回家也可以,就是得谨遵医嘱,定期来换药复查。
自从当年见识过母亲住院的情况,时允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是对这地方存在心理阴影的。
话说白了,要是有一天自己真的无处可去了,他宁愿去火车站旁边的天桥底下凑合凑合,也不愿意睡在医院里、睡在这张不知道躺过多少死人的病床上。
等到时允拿了药回到家,基本上已经是后半夜了。
天亮以后的工作计划是要跟乐星去市政府参加一场新闻发布会,可现在自己脑袋被砸成这个样子还裹着个纱布,就形象上来说肯定是不合适的。
时允原本没想着休假,只是跟乐星打个招呼让他这几天先换个搭档。
结果乐星一看到他这边发来的信息,图个省事,直接就给老张把情况报备成:时允挨了一板砖现在患上了脑震荡。
一听说是脑子受伤了,放哪个领导也不敢坚持还让员工来上班。
老张那边更是主动打了电话过来,叮嘱时允一定要好好休息,还特批了他两周的病假,奖金可能得扣上点,但是基本工资照算。
能休假还有钱拿,就这待遇,时允想想,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刚好最近在家里待着也无聊,于是在网上下单买了好些个食材,做饭给自己补补,多出来的那一人份的量就都装进了保温桶里,让同城快送给许临熙也送过去尝尝。
神经外科上下最近都忙着看许医生的热闹,每天中午只要穿着黄的人把保温桶和鲜花一送上门,一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立马就围了上来,看看许医生的追求者今天又给变着花做了哪些爱心午餐。
科室里一开始都觉得给许临熙送便当的肯定是个温婉可人厨艺精湛的腼腆小妹妹,挑花的眼光也不落俗,证明品味可圈可点,纷纷劝他要不干脆约人出来见一面,直接从了算了。
但只有许临熙在第一眼看到花卡上那熟悉的字体后,当时就了然明白了一切。
时允现在的厨艺究竟是个什么水平许临熙不清楚,毕竟这几天的饭菜一上桌就被同事们瓜分了个干干净净,但就是有一点比较反常——只送东西不露面倒真不像是他的作风。
每次一想到这里,许临熙自己也不禁开始怀疑,会不会是时间隔得太久自己把那卡片上的字认错了,其实送花送餐来的这“匿名人士”根本就不是时允。
时允最近不露面的事其实不只有许临熙注意到了,护士台那几个人眼睛一个个都尖着,后来也发现了。
趁着乐星来采素材休息的间隙,小沫专门把人拉到了跟前问:“乐编,最近怎么总是你一个人过来啊,时老师呢?”
“他啊……”
乐星回话时眼睛不自觉往瞟向了一边,看许临熙手里拿着张药单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刚好卡着擦肩的功夫特意提高了声线:“你们时老师这两天可惨了,在楼下被人用板砖拍到头上流了好多血,脑震荡搁家里躺着连个关心他的人都没有。”
乐星一说小沫立马就信了,瞪着眼睛傻乎乎问:“这么严重吗?”
见许临熙的脚步倏然顿了下来,乐星心知有戏,勾了勾唇,继续添油加醋:“那可不?要我说他也是傻,都虚弱成这个样子了,想吃什么点外卖不就行了,他还非不听。”
“每天自己下厨做饭也就算了,做好了还要给他家邻居哥哥也送过去一份。自己小命都快嘎了还想着给别人送温暖,现在像你们时老师这样心地善良舍己为人的单身男青年可不多了。”
“你们有空也在医院里给他物色物色。”乐行说着转身看向小沫,余光却始终定格在许临熙微躬的后背上,笑了笑,装作一脸着急的模样道:“赶快帮时允找个对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他身边,咱们这些当朋友的看见他幸福也就能放心了。”
随着乐星和小沫的谈话声渐远,许临熙默不作声走到了办公室门外,压下扶手走了进去。
看着桌上的保温桶沉思了片刻,再回神的时候,低头一看,手里方才的那张药单竟已被揉得皱成了一团。
坐在转椅上将笔拧开,他照着原先那份又重新誊了一张出来,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这才发现竟把日期那栏不慎写成了签名,于是叹口气,自暴自弃撂了笔,凝着眉闭眼靠在了椅背上。
五分钟后,他于沉默中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