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描淡写描绘的场景是很多人终其一生无法达到的夙愿,也是绝大数人一生都无法明白的——何为人生的美好绘图。
他可真是个心灵脆弱但在某些方面又坚韧无比的人啊。叶月在心底感慨了一句,随即继续发问。
“那你也是想和家人一起这样平淡的度过余生吗?”她试探着魏尔伦的底线,平淡的说着。
魏尔伦并没有感到被冒犯,他像是在剖析自我般喁喁着,神情冷的就连暖色的灯光都开始退却。
“和家人共度余生啊,那是自然的。可是我更想带着家人去毁灭那些赋予我们糟糕人生的人,随心所欲的破坏,将痛苦施加于他们,让他们体会到造神该有的后果。”
从他这冷漠的一面,叶月能感觉到一种和往常不同的割裂感,她能判断的出,他温柔的一面也许在面对自己时才会展现。
这大概也是他将自己认定为同类的缘故。
而且这种独属于……不,倾注于同类之上的爱意也是令人激动的浑身发颤。
女人压抑住心底腾升而起的爱怜,靠着背后的墙壁,低低敛下睫毛,轻掩着眼底晦涩的感情淡淡的笑着,沐浴在昏暗灯光之下,黑色水草般的长发蜿蜒在床上,她用水中女妖诱人下水的口吻说。
“魏尔伦,如果你的家人希望和你过着平淡的生活,那么你会选择放弃破坏和毁灭吗?”
这句话略微超出他往日思考的范围,他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困惑神色,言语中带着些许的迟疑。
“可是我没有家人了……”
说到此处,他停顿半晌,复又否认。
“不,我有一个弟弟,我想带他离开。虽然他最开始不能理解我,但看到自己非人的一面之后,明白自己是一个赋予别人痛苦和毁灭的存在,想必他会清楚自身的处境,从而跟随着我离开此处。”
随着他的诉说,那心中的未来越来越清晰,他所描绘的蓝图越发的美好。
“是吗。”
她没有评判他的做法,只是很普通的点头,继而将注意力放回书中,没再继续和他交流。
魏尔伦因这种未尽的话语感到不适,他稍显疑惑的注视着恣意的坐在烛火下不紧不慢的翻书的女人,暖色的烛火将她漆黑的发梢染上了一层暖色的金辉,顺着迤逦裙摆而下轻柔的贴着她腿弯。
“你是怎么想的呢?”他知道自己在被牵着鼻子走,可还是不知不觉的问出来了。
果然,他开始迷惑了。
女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神色平淡的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抽出夹在书中的书签,放在当前阅读的那一页。
而后她才合上书,对着坐于小小木椅之上的英俊男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我们需要搞清楚的是,人需要交流。自古以来,能靠交流、拉锯或者其他方式获得对方认可的例子数不胜数,若是从最开始就诉诸暴力,用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获取他人的信任——那是你们处于同一阵营,并且对方轻视你的实力,怀疑你的做法的情况下。”
“我弟弟当然是和我一个阵营。”他没有丝毫犹豫,自信的说。
不,你弟弟估计都不知道有你这个哥哥,他怎么就和你一个阵营了。
叶月没有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讲:“好,那你弟弟知道你和他是一样的存在。但是他有着等同于家人的朋友,有着视为手足的同伴,有着你切不断的羁绊,那你会直接杀掉他们吗?”
金发男人说的风光霁月坦坦荡荡:“那是自然,他们都是阻碍着我和弟弟重逢路上的绊脚石,都是无足轻重的家伙。”
可真是个自我中心主义的人啊。不过这种做法意外的好懂。
她意味不明的在内心感慨了一句,“这么说吧,如果我是你弟弟,你杀了我的朋友后独留我一个,你觉得我会不会憎恨你呢?”
“为什么会憎恨我?”他柔柔的笑着,蓝色眼瞳如冷焰摇荡,灼烧着阻挡他的一切,“这是通往幸福道路上必要的手段,要憎恨也是憎恨那些人类吧?”
她被这个眼神烫的嘴角不断上扬,用愉快的语调宣告着他所思所想的稚嫩。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和我一样,从来没有憎恨过自己的出身,想和人类一样好好的生活着呢?”
这个问题……
他想要通过言语反驳,可是这位超凡的存在难得只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被这句声调愉悦的问话搞得混乱起来。
“那么,话题回到最初。”
见魏尔伦已经被带入混乱的节奏,她话锋一转,向后倚靠到了枕头上,用一种在书本上画上句号的口吻说。
“魏尔伦,如果你的家人热爱着自己,热爱着这个世界,热爱着对这个世界充满憎恨的你,希望和你过着平淡的生活,那么你会选择放弃破坏和毁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