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良将一些利于丹元修复的东西尽数搜刮了一遍,谭归荑却并未感到十分愤怒。她有些魂不在焉地看着云若良,想起颜浣月在明德宗岁寒秘境中抵挡魔潮时的模样,不禁低声说道:“哥哥想做那种事,不怕被杀了吗?”云若良并不将她的话看在眼里,只是阴着脸说道:“你的话太密了,别讨晦气,她若有用,大哥二哥也都不必再受病痛折磨,你帮我给父亲传个信,骗到虞照的未婚妻,我很快会去找他。”说罢瞥了她一眼,径自顺着无人的小路在天倾城中绕了一圈,又想混在寻常人中出城门,却被城墙上的验灵石查出来身负灵气。守门的周家修士见他一脸陈病之态,便问道:“道友身上有伤,欲往何处去?”云若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是早年旧病,听闻天倾城清和月令集十分繁盛,便来凑了凑热闹,不过看到城中张贴寻人告示,便想也出一份力,到城外搜罗搜罗。”那修士笑道:“道友尽量先顾全自身才是,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回来招呼。”云若良一脸游方的老实散修被世家大族中人眷顾的神情,满脸写着受宠若惊,局促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口中语无伦次地连连道谢道:“是是是,我没什么事儿不是,若是有事儿我就回来,真是多谢道友了,哎呀,走了这么多地方,还是天倾城让我有种回家的感觉。”那守门的周家修士乐呵呵地说道:“道友没事儿常来逛逛。”云若良边走边鞠躬。甚至被地上翘起的青石砖绊得踉跄了一跤,却还是一副备受鼓舞的兴奋姿态。毕恭毕敬又稍显自卑地与每一个守门的修士见礼,身上半旧的衣衫衬着他的姿态,越发显得有些卑微的可怜。如此,走过城门之后,背对着众人,不屑与清傲的神情随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天倾城,又重新爬回他脸上。不过是一帮守门的狗腿罢了。至于颜浣月,一介外门弟子,纵是他才修复丹元,收拾起一个宗门的外门弟子来也是手拿把掐。还有那个魅妖,根本都不必他出手,仅吓都能吓死那个身弱之人吧。颜浣月修为并不算高,带着一个人御剑出行不多久便需要停下来打坐调息。云若良掐指算了算时间,约摸估计了颜浣月可能会停歇的地点,顿时脚下腾起一片烟尘,眨眼他便遁行至数里开外。颜浣月一手掐诀,一手握着裴暄之的手臂御剑飞行在一片原野之上。天倾城外本有是一大片无人之地接着一处甚少有人经过的丘陵,她昨日未在正午时分启程,便是不想落到半道上在野外过夜。只是今日启程之后发现好像也有些错估了距离,若是她一个人,肯定可以在天黑前飞出这片无人之地。但是带着裴师弟就不好说了。她抬眸看了眼前方无穷碧色、万里河山,不知能不能赶在天黑前抵达前面最近的城镇。只是这会儿她有些支应不住,便变幻指尖法诀,带着裴暄之落到了一片毗邻深林的草地之上。因着人迹罕至,这里的草长得极高,在风中柔柔招摇的草叶甚至埋到了颜浣月膝盖附近的位置。她召出横刀一刀挥扫,刀风在草丛中飞旋了一圈,斩出一片空旷的地界,草木汁液的清香霎那间萦绕鼻尖。裴暄之拢着披风立在她身后,见草地空出来,便取出一张锦席铺好,摆出些盛着点心水果的素盘。又将临行前装满水的长颈执壶取出来,御符纸温热执壶中的水,倒了两杯水放在一旁。颜浣月盘膝坐在锦席上运灵调息,四周依依野草如微弱的波涛一般在风中摇曳舒展。
初阳暖照,四野清新一片,身处深深草丛间,像是在原野宴飨一般,恰有些怡然自得的意味。裴暄之撩袍坐在她身边,趁她打坐调息,兀自侧首打量着她身染阳光的模样。心中被一股无形的欣喜与满足涨满,许久都移不开眼。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住了唇角无意识勾起的笑意,取出一本奇门书籍来翻看。不时揪几片细细长长的草叶,捏在手中做算筹,一点一点推演着书中的天地二盘。手中充当算筹的草叶被他排了几遍,最后一遍时,却与此前不同。裴暄之眸色微变,将草叶按如今的方位排布了一遍,算出所在变卦之位,忽地抬眸望向来路,不知是凶是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着草叶的沙沙声从远处渐渐传来,来人重重地呼吸着,听着已是极度疲惫。可似乎是发现了同在荒野中的同类,来人停顿了几步,应该是在观望,没一会儿,就加快了脚步往这边行来。裴暄之拈着袖中的黄符,虽提高了警觉,却是一脸含笑地看着从丘陵下爬上来的男子。对方望着他,满眼放光,还未走近,就开言说道:“远远看看道友掐诀打坐的轮廓,便知有救了。”裴暄之按下几张黄符布阵将颜浣月挡在结界中,兀自重新拿出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起身笑吟吟地寒暄着:“道友怎么看起来病得比我还重,却能到这无人之地?”云若良见裴暄之除了怕打扰颜浣月运灵而结起结界外,从一开始就对他并无防备,他猜测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这一脸病容才让裴暄之觉得没有威胁。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颜浣月,方才未有结界时,空气中散溢的纯正先天灵气简直令他欣喜若狂。这是简直就是世上最好的治伤之物,只要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与自己双修,用先天灵气帮他温养,最好能将心契夺回来给他裴暄之单手执杯,肃肃而立,笑眯眯地看着他,却本能一般在一瞬间觉察到此人对颜浣月的觊觎之心。云若良气喘吁吁地走上来,趁颜浣月微微睁开眼的瞬间,极不小心地被地上一块平整的土地绊倒,飞扑在她膝前。若非有结界挡着,恐怕能直接一头扎进她怀里去。颜浣月对这个在荒山野岭里突然跌扑在自己膝前的男子感到有些莫名,难免起了提防之心。可对方却一脸不好意思地仰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着她的模样,唇角带着因尴尬而生的浅浅笑意。“抱歉,好几天没吃东西,让道友见笑了”在云若良看来,女子若是可怜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对他心软,那就很好哄了。除了他妹妹那样的异类,这个年岁的小姑娘,真的很好哄骗。就算是个又丑又没教养的鲁男子,有时候也能哄到个涉世未深的傻丫头。更何况,他自己的模样并不差,若是愿意,也十分地知情识趣……颜浣月看了看膝前的人,又默默地看了看立在一旁的裴暄之。裴暄之一言不发,单手执杯立于风中,眸中闪着细碎的金色阳光倒影,正笑吟吟地望着她。他虽笑着,颜浣月却能察觉到他的不满。她收回目光看了一眼伏在她膝前的人,她怎么觉得眼前这个人的行为与神色,在某些时刻竟然与裴师弟有几分相似?只是裴师弟再怎么笑,再怎么讨好,因着他原本的气质,看起来也更清冷疏离些,此人却莫名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