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间,崔舒若的面容似乎也在雾气间被掩盖。
她的放下茶壶,笑容依旧,温声道:“好了,先别忙。”
打罗扇的、侍立的、扇冰鉴的……
全都停了动作,她们恭敬的跪坐,低眉敛目,双手谨慎的互叠置于胸前,等候崔舒若的吩咐或是教诲。
崔舒若知道贵贱尊卑的观念深入她们心间,不会傻到在王府的别院里宣扬人人平等的大道理。再者说,她自己都风雨飘摇,还不晓得能活到什么时候,真要是引得她们变了想法,在等级森严的古代,或许才是害人。
她接下来要说的,也只是安她们的心,“你们不必担忧,太守府不会怪罪的。”
婢女们原本是恭谨的低垂着眼,崔舒若的话一出,她们一个个都竖起耳朵,不自觉的望向崔舒若。
崔舒若最厉害的地方,大抵是她能轻易的调动人心。
而府中的婢女们长期在吴管事严苛的管教下,虽然心里十分好奇原因,却没一个人敢问出口,崔舒若也不介意,继续解释,“李三娘来寻我,说到底是为了男女□□,传出去总归不体面,太守府里若是借故罚了你们,不是惹人闲话吗?
再者说,真要做什么也该寻我,大费周章的找你们出气,是他们府中的下人不够多么,得不偿失。”
崔舒若说话总是不疾不徐,如珠玉落地,洋洋盈耳,不但能听进人心,还在不自觉中被安抚情绪,慢慢静了下来。
经过她这一说,七八个婢女的心总算是有了着落。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雁容反应快,带头朝崔舒若伏地而拜,以头抵手,“多谢娘子宽慰,娘子大恩!”
其他几位婢女跟着有样学样,动作整齐划一。
崔舒若亲手把雁容扶起来,她道:“不必如此客气,事情因我而起,反倒是我要多谢你们,方才护住了我。”
她不想萦绕着此事说个不停,自然的将目光转向木托盘上的其他五碗颜色不一的浆饮。
雁容一看崔舒若的神色就明白了,她是婢女里唯一晓得崔舒若记不清过去大多数事宜的人,这时候机灵的替她解答,“这些是府里刚镇过的五色饮,滋味极好,娘子不如一试?”
五色饮颜色各异,有碧绿也有乌黑,即便不知味道如何,可瞧着也赏心悦目。而且依照颜色,各有名字,碧绿的是青饮,乌黑的为玄饮……
共有青、白、赤、玄、黄五饮,倒也符合其名。
崔舒若拿起一碗乌黑的尝了尝,还不错,可以喝出来是乌梅制的。在雁容殷切的目光中,她又拿起其他几碗,挨个尝了尝,结果还是最先喝的玄饮好喝些。
她最难接受的就是白饮,虽也酸酸甜甜,但总有一股发酵过的味道,好在喝完后极为解渴。
见崔舒若都尝了个遍,一直谨小慎微的雁容脸上也有了笑意。
雁容看起来十七八岁,是青春正好的女子,而且鹅蛋看起来十分可亲。最重要的是,崔舒若发觉她虽然行事小心,看着胆小谨慎,可骨子里是胆大敢搏的,就像方才李三娘想动手的时候,也是她最先做决定阻拦。
崔舒若人生地不熟,虽然知道这个朝代,但对规矩和时人风俗都不大清楚,如果有人能从旁提点,可以避免走很多弯路。
就崔舒若的观察,雁容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只是不知道雁容的打算,或许人家就想待在曲南呢?她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试探一下雁容的心意。
这时机一等就到了将近晚间。
时人一日只食两顿,故而晚上这顿吃的也早,天光尚亮。
不知是否是府里的人误会了她的身份,晚食丰盛的不像她一个寄居的客人能有的。
除了颗颗如珍珠般饱满,唯有贵族及富庶人家才能用上的稻米饭,还有烤得金黄酥脆、撒了一层香气喷鼻芝麻的胡麻饼跟白胖圆滚滚的蒸饼三种主食。
蒸饼看着像是现代的馒头,但颜色并非雪白,应该掺了其他东西,还有些猪油的香味。
崔舒若心想,若是每日都用这样的蒸饼,恐怕很容易高血压和糖尿病。出于对此时医疗水平的不信任,崔舒若果断选了稻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