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一齐停住,不断颤抖,拉锯到最后,如魂魄般汇入孔知晚的掌心,成一盏鬼火而成的青灯,鬼火里聚起一簇幽幽红火,又如烟雾散进鬼火中。
青灯的力量脱离杨梦玉,回到主人的身边。
杨梦玉看清了,那是那簇不散的亡魂!
“不可能!真正的青灯我一直封在蛇塔下的书阁,有青灯将军亲笔的家书镇守……就算书没有了,我也看得到,明明还在原处……消散了?”
“你最不该做的事,就是认为蛇塔有神灵余威,把青灯放在盘蛇铃下。”
鬼火青灯在孔知晚手中伸长,变成一把幽冷的长枪,她反手背在身后,清冷冷地望着她。
“蛇塔只是一个镜像。向子旭以为青灯是陪伴老夫人的仿品,但那是真的将军遗物,存在比老夫人还久,在蛇塔千年——你拿到的青灯是将军遗物的镜像,里面的亡魂,自然也是虚假的镜像。”
她压着手臂,翻起长枪,直指杨梦玉,目光划过枪身,净有些不合时宜的眷恋。
这盏青灯,是石漫拿到的,真正的将军遗物,就是石漫当年在蛇塔下拿走的青灯。
入地宫前,石漫不放心,以靠近心尖的朱砂血做佛珠,将青灯里的鬼火封进孔知晚的身体,作为她的后盾,也是保命符。
石漫补全了她的残魂。
她们曾经在她的梦境里,都遥遥见过将军的身影,见过这把血淋淋的冷枪,与远走入城的孤绝。
孔知晚当时就想,那位将军也许不是孤身入城。
将军藏在铠甲里,过于消瘦的身躯,沉重地背着谁的念想,谁的亡魂,共赴这场不得善终的死局。
长枪在孔知晚手中如飞舞的铁血幻影,一举刺穿前世与今生。!
心上人
杨梦玉险些咬碎牙,进入向家后,她以为永远摆脱了无力,结果又变回非常道里只能跪拜假神像的小丫头,散不去的不是青灯亡魂,而是鼻腔里乌山的泥土。
杨梦玉的一部分尊严被永远留在乌山,剩下的尊严埋进她的血脉,在她的孩子身上发芽、开花,如今这些人,又像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嫁入向家时,暗地里都是她需要忍耐的冷眼与蔑视,她告诉自己,世间最后的神灵麾下,自然瞧不上她,踩着他们往上走就好。
最后跪停在神灵脚下也没关系。
那已经是他们到不了的高度了。
现在她发现,如果神灵要碾碎她的尊严,她并不甘愿。
向家宅群处处都是坟土,飘起一簇簇青色的鬼火,像变色的满天孔明灯,向家成了萤火虫群拥簇的参天树。
每几处就构成一个咒令,咒令间相互勾连,远远看去,竟然和从蛇塔窗边望到的游蛇云景重合,这是咒令的“九连环”。
那些鬼火就坠在半空,杨梦玉掌心也汇聚出一盏青灯,燃烧着镜像的亡魂。
“镜像又如何,你也说了,你身后的蛇塔就是镜像,仍然阻隔着准许之外的人,向善芳一关塔,即便你手握家主的密钥,不连门前都到不了?假的,也能杀你。”
孔知晚还好,但她手里的鬼火长枪有魂,见到自己的力量被摆成“九环蛇”的咒令群,像沾了蟑螂般恶心。
怒火幻化鬼火,如刹那燃起的流星,擦亮锋利的长枪。
两人对立而站,手中两簇亡魂,一真一假,各自为王,争夺散作满天鬼火的力量。
孔知晚感受到,梦门深处的相柳无声睁开一只眼,观瞧。
呵,把她们的争斗当成一场小型的夺神之战吗?
虽然称相柳“伪神”,其实相柳不算神,世间只有一位“最后之神”,是相繇和相柳要争的“位子”。
孔知晚将眼镜别在胸口,漆黑冷淡的双眼没有任何遮挡地看去,她身影一动,鬼火长枪划过星落般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