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漫的不告而别永远是亏欠,她离开的那些年,孔知晚也是如此,被困在孤寂的个人世界,等待不知是否能再见的另一个人前来。
换种角度看,木偶好歹能从别人的梦境偷窥几眼朝思暮想的人,但孔知晚却在她做绝的人间蒸发里,得不到她的半点消息,竟然分不出谁更惨一些。
她难以自持地愧疚与心疼,又充满不知廉耻的感谢——幸好命运推波助澜,令她们再次相逢,结束一方自欺欺人的潇洒,结束另一方暗无天日的等待。
不,应该感谢孔知晚,是她放弃了等待,选择寻找她,比虚无的神更加垂怜于她,回到她的身边。
“漫姐,封魔阵不动了。”兔子精钻出柳树丛,跳进办公室的窗户,她觑着石漫的脸色,先一步滑跪道歉,“最近太忙了,又是浴火凤又是地宫白骨,还有向家掺浑水,我给忘了,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这话最初的确如此,但后来就违心了,刘晏含猜出那位神秘追求者、远程投喂猫咪大师就是孔知晚,忙得焦头烂额忘记了,后来被石漫训,又故意没告诉她姐。
没想到孔老师自己坦白,石漫无意间提起开头,她就顺嘴露馅,被石漫面无表情地宣判镇守边陲——蹲在柳树丛里看班。
小虫子太多了!烦死兔子了!漫姐以前怎么一躲就是一天的?
神秘追求者的秘密,是石漫用眼睛的秘密交换的,她的确惊讶了,而且很快想起细枝末节,最初神秘追求者送的吃食都是她以前爱吃的——无论甜的咸的辣的,都味道浓郁,还有五颜六色,包装也花里胡哨,恨不得送一个手账本的程度。
重逢之后,确切说,在七中隔着仓库的门急速二选一之后,再送的吃食都是清淡且养生,色彩也没有那么艳丽了。
替代烟的糖都变成了淡味的柠檬、白桃乌龙、薄荷之类。
那时候孔知晚就察觉到五感对她身体的影响了。
五感过于敏锐后,她的爱好习惯等都趋于“皈依佛门”的境界,否则五个器官来回折磨她的神经,眼睛刚被高饱和色彩刺到,嗓子的甜或辣又直穿咽喉,耳边人群躁动像要炸锅等等,她就像被剥了皮,肌肉组织和神经裸露在外,直面所有被放大的反馈。
怎么都不会好受。
“下一步怎么做?”
队里都很惊讶,松口气又更加担心——漫姐没有直接杀到向家,反而冷静地回到8号安排,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推推搡搡间,就怕石漫去同归于尽,郑康他们受退休的陈队远程指导,在8号设了多处“圈套”,一有不对就绑住石漫,替她物理冷静,势必不能让她跨出8号的门。
“叫郑康挖出来,装进封魔笼——就用关过影妖的那个。”
刘晏含疑惑:“挖出来不就废了,咒令的位置变了。”
石漫打了一个哈欠,从抽屉里取出迄今为止所有的琉璃宝匣薄板,包括“五”的棺材底碎片,和“四”地宫石壁里的碎片。
整理文件一样,边角对齐,罗列好,递给刘晏含:“将咒令和全部咒文移到琉璃的咒令上。”
刘晏含低头,琉璃薄板刻着的背离四圣兽重叠,一层一层完全吻合,像拉高清晰度,明晃晃地呈现出来。
但中间的竖瞳却不同,没有严丝合缝地重合,反而每一层眼睛的缝隙都有微妙的差别——从上到下,从“九”到“四”,连在一起,像一点点睁开眼睛,从沉睡中醒来。
九头之蛇的眼睛,就不知道是真神,还是伪神。
睁眼的过程叠在一起,就像繁杂的万花筒,刘晏含看久了有些晕眩,她一会儿觉得真正的眼睛藏在琉璃光辉的最深处,冰冷地注视她,一会儿又觉得,其实是六个眼睛一起恶意地看着她。
石漫毫无留情地薅兔子耳朵:“别看了,晕倒谁给我打工,快去。”
刘晏含眼泪汪汪地塞回耳朵,不敢再看,跑走前问:“移完之后呢?”
石漫一抬眼:“上乌山,盗宝贝去。”
向家地处偏远,又讲究老家族的礼仪,典雅得安静,但今日却静得远离尘世,甚至有些阴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