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陆沉在来之前早有准备,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他将手中信件拿出来,见他说的有理有据,一旁的百姓将信将疑,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杨廷和的声音继续从里面传来。
“既然密报就在手,陆大人不妨打开看看,这密报署名是何人所写。”
陆沉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耐烦,又害怕杨廷和揪着密报的真假做文章,干脆说道。
“这与密报是谁写的,有何干系,实话告诉你,这份密报上并没有署名,乃是有人看不惯尔等的作风,偷偷送过来的。”
却不料他正中了杨廷和的圈套,只听他的声音在院内悠悠传来。
“也就是说,陆大人收到一份来历不明的密报,甚至都不能断定上面的真假,便带着这么多人来到我的别院,不惜要闯太子留下来的禁军阵,如今有这么多百姓在此,可为我主持个公道,若是我放你们进来,你们并未收到任何贼人,反倒毁坏了土豆苗,这等过错,陆大人可要一力承担。”
陆沉脸色一僵,向四周看去,果然周围百姓的脸上都露出怀疑的神色,甚至看向他的目光极其不善。
杨廷和慢悠悠的添油加醋。
“还是说陆大人就是想毁了土豆苗,毁了武朝百姓未来的口粮,所以故意拿着不知真假的密报来走一遭?”
这话牵动了周边百姓的神经,本来还有些人想着不能阻拦廷尉府办事,到了此时此刻,大家却都想要将陆沉赶出去。
“贼人之事不知道真假,陆大人还是莫要闯进去了。”
“对,况且我们也未曾听说有人丢了什么要紧的,再要紧的东西也没有杨大人庭院中的土豆苗要紧。”
“我们信任杨大人,他绝对不会窝藏贼匪,那密报不敢署名,说不定就是在故意陷害,官爷绝对不能放他们进去。”
禁军挑了挑眉,似乎在说这与他可没关系,周边的百姓说不许他进去的。
陆沉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若是这样灰溜溜回去,不就坐实了,他故意来找麻烦,可若是硬要闯进去,如今有这么多百姓在,到时定不好收场。
杨廷和顿了顿,居然主动帮他解围。
“陆大人也是职责所需,我倒有个折中的办法,便是只陆大人一人进来,再随行一名百姓,我亲自陪同,咱们三人在院中走一圈,里面有无贼匪,自然清楚明白。”
这在所有人眼中,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既对廷尉府有了交代,又能让百姓放心。
可陆沉脸色却十分难看,别人不清楚,他是清楚的,这封密报本就是伪造的,杨廷和的院子里也并没有贼匪,他若真的进去走一遭,什么都查不出来,廷尉府的威严何在?
只是此时已经由不得他拒绝,从百姓中站出一个六旬老人,主动要随陆大人一起进去,周围百姓均跟着附和。
这名老人名叫陈金,是这附近的里长,很有威望,他确实是最有资格跟着进去的人。
路程只得跟陈金越过晋军走到院子里,院门打开,入眼的便是杨廷和三人,而在他们身后,则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土豆苗。
其实这本来是庭院之外,因为杨廷和扩种,禁军又在这之外垒了一层墙,将院子扩大了两倍,不过这院子周围本就是荒地,是无主之地,所以并没有人对此行为有意义,更何况杨大人是为了种土豆。
一进到院子里,陈金顿时双目放光,像是看到金子一样,看着满地的土豆苗,惊喜不已。
“这些绿苗长大之后就成了土豆吗?这可都是宝贝呀。”
他并没见过土豆的样子,那日太子府前的对峙,他虽然听到禁军在招呼百姓过去围观,但他实在是老了,不想凑那个热闹,所以没去。
就一念之差,听到邻里邻居回来议论土豆之事时,他懊悔不已,太子与杨大人竟寻得一种名叫“土豆”的食物,还现场展示了土豆的吃法,这等重要的场合,他居然不在,他从未有过那般后悔的时候。
他年纪大了,经历过数次灾荒,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饿肚子的时刻,所以对粮食分外看重,也不愿子孙后代再经历自己曾经历过的苦痛。
只是他心有所愿,但粮食产量还要看天意,稍微落下些天灾,就比如荆州水患,结果还是民不聊生,他痛心不已,却无能为力。
直到那日,他听说这世上竟出现“土豆”这等产量极其高的粮食,可现世之时,他竟然没有去看,此事也慢慢成了他的一个心病。
今日看到满地的土豆苗,仿佛看见满当当的粮库一样,恨不得亲自守在这里,但他知道此事干系重大,杨大人定不会信任他,所以便压下了即将要说出口的请求,转头看向陆沉。
“陆大人,咱们已经进到院子里了,就让草民陪您去查探一番。”
沈青山和杨文轩两人一只手在土豆地旁,生怕陆沉动什么歪心思,陆沉见他们一个个仿佛守着金山的模样,冷哼一声。
“你们不必如此防备我。”
他要是此时还起什么歪心思,那就要一对四,虽然这其中有一个老头子,但那三个可是年轻力壮的青年,尤其是杨文轩长的人高马大,他哪里打得过。
他带着杨婷和和陈金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这院子但凡有土的地方,全被种上了土豆,而他就被这两人夹在中间,似乎是害怕他不小心碰到土豆苗。
陆沉憋着一口气,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看来果真如同杨大人说的一样,这密报定是奸人想要故意陷害你,没想到竟利用起了我们廷尉府,幸好杨大人据理力争,不然我们廷尉府都快成了有心想要破坏土豆苗的大恶人了。”
杨廷和只是淡淡微笑,他一向不善于官场上的曲意逢迎,太子曾与他说过,遇到看不上的事,不必非要据理力争,只要保持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