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拖着软绵绵的右腿几乎是爬回母亲那里,他的生母非但没有心疼他受到的这些委屈,反而冷漠地垂眸,开始怒骂他的无用。
他无用,是个废物,是个肮脏下。贱的私生子。
肮脏,下。贱,腥臭的血,令人头疼欲裂的红色。
他捏着短短的一根针,伏于案上,痛苦地喘。息。
他不愿再去想了。
不愿再去想那些事,那些噩梦。
抬起一双疲惫的眼,鲜红的布匹上,却开出一支娇嫩的桃花。看着那桃花,步瞻眼前忽尔又浮现出少女的一张脸。她站在一棵桃花树下,唇角微勾,朝他甜甜地笑着,一声声轻柔地唤他:相爷。
步瞻掌心撑着桌案,抿着薄唇,支起身。
如此凉的天,冷汗竟浸湿了他的衣袍。
他的头发也尽数被汗水溽湿。
不知不觉,已是长夜。
他忍着巨痛,一点一点,将生命中那唯一一支鲜活的桃花,绣得栩栩如生。
……
金善寺。
当第一缕晨光落下,姜泠下意识地叫绿芜去看一眼灶房。
那人仍未出现。
她微微垂眸,心中想,他许是养好了身子,这才离去的罢。
正思量着他的不告而别,一道叩门声忽尔自院子外响起。姜泠的眼皮跳了一跳,一打开门,竟是已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柳恕行。
她微怔。
柳恕行背上背了个小包囊,看上去面色并不太好。他眼睫低垂着,面上依稀有着疲惫之色。
“你——”
不等她开口去询问,昨日他去了哪里。男人已解下包囊,将其双手递了过来。
“我昨日,去了趟集市。”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很哑,只不过今天他的声息,似乎比以往稍弱些,“这些东西,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
姜泠瞪圆了眼睛,有些惊讶。
男人低低“嗯”了一声。
她心中有疑,打开包囊。
眼前一大片红云落下来。
“这是……”
定睛一看,包裹里居然装满了大红色的绸缎。一匹又一匹的布料,都是今年京都最流行的款式。
姜泠微惊,抬起头,似乎想起了某件事,原本清冽的眸光忽然开始颤抖。
柳恕行亦垂下浓黑的睫。
四目相触的一刹那,她抿了抿唇,移开双目。
对方却没有移开眼。
男人目光落下,凝视着她,声音里忽尔多了几分缱绻。
“大红色好看,”他顿了顿,继续道,“很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