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室内,李善音挑重要的讲给了黎疾听。
屋内燃起了炉火,暖意复苏了僵硬的四肢,紧绷的精神也随之舒缓下来。
“我想这件事也许并不是难么简单,”黎疾站在火炉旁边,橘红色的火焰在他脸侧留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依姐姐所言,堂大夫并不是那种冲动之人,他既要害人,必然要挑暗地里磋磨人的法子,而今夜光明正大的□□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李善音也点头算作回应,只是双目太过疲惫,她用手撑在额头上,轻轻揉捏着眉目上的穴位疏解倦意。
“罢了,待到明天我还是先去报官。”李善音想起男人满地打滚的惨状,心里有些打鼓。若是琉璃眼被人发现,她会不会也被认成是妖怪?
“好,我陪姐姐一起去。”黎疾目光停留在李善音皓腕上的一抹红痕几秒,然后放轻声音道。
此时面目和缓的顺毛少年露着一种乖巧的姿态,看起来人畜无害,惹人怜惜。
“嗯。”李善音将他这副模样收入眼底,却不知为何从他眼中看出几分复杂的歉意。
许是她眼花了。
……
连日放晴的山间,积雪已经消融殆尽,露出草木枯败的山景。
原本少有人经过的小路,忽然聚集了许多人,七嘴八舌地围着什么东西议论着。
前来准备到秋水镇上报官的李善音心下一沉。
这地方原是昨夜行凶男人倒下之处。
李善音来不及和黎疾解释,提起裙摆快走了过去,穿过外层的一群人,隐隐看到中间躺着一个身体僵硬的男人。
凑近一看,不是昨夜持刀的男人还能是谁?
瞧他身体僵化的程度来推算,从她昨夜离开后没多久他就咽气了。
琉璃眼的威力竟然有这么大?
李善音皱眉不语。
就在这时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大叫道:“圣人娘子,你瞧着这牛二是怎么死的?莫不是作孽太多被天收了?”说话的人平时也是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因此语气调侃,表情夸张,活像个唱戏耍宝的。
众人闻言竟被他的话逗笑了几分,气氛全然不似正常人看见了死人那般凝重。甚至还有好事的人附和起他的话,绘声绘色道:“瞧他衣服都被撕烂了,许是他半夜遇到了那长着蛇尾獠牙善于伪装的美女妖怪,前些日子阿辉媳妇不就是着了妖怪的道吗?不过也是他活该。”
周围的乡里谁不知道牛二这个人呢?他平生最爱吃喝嫖赌,为人作恶多端,乡里们平日里到秋水镇做个生意都少不了被他威逼着交上保护费,这样的人死了反而是好事,众人非但不会伤心,反而要庆幸少了一害。
“我瞧着……”李善音思量着利弊。牛二已死,就算官府追查下去怕是也难查到些什么,更何况虽是牛二行凶,但是她李善音却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而牛二已经死了,难免会让人心生疑虑,若是她的琉璃眼之事暴露……
“他应该是昨夜子时断了气的,瞧他面颊布满红色血丝,只怕是生前饮酒过量,在冬夜里醉倒失去了意识,冻死在了这里。”李善音剖析道:“长久得待在寒冷的环境下,人的体温调节之枢纽变得麻木,人也就产生了好似身处极热环境里的幻觉,他将自己的衣服撕得破破烂烂正是因为这点,而非妖怪作祟。”
李善音将视线转到衣衫不整的牛二身上,为他的反常行为做了解释。等到官府验尸的人来了兴许也会是这样的说辞。
不然谁会想得到他是在幻想中被烈火焚身而死的呢?
李善音从已经渐稀疏的人群缝隙钻出来,心中五味杂陈。她一向厌恶妖者,可是今日她的琉璃眼和那些怪力乱神的妖有什么区别吗?
不。
李善音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从方才的思维走出来。
妖会主动伤人,但是琉璃眼不会,它只是在保护她而已。
若非对方起了歹心,他也不会被琉璃眼所伤。
“我们?”黎疾仿佛根本不关心聚集的人群,只是看向李善音轻声问道。
“走吧,去秋水镇。”
李善音看向黎疾,才发现他带上了她送的兔毛毛领,兴许昨夜他就带着了,但是李善音实在没有心思将注意分给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去,今日见牛二之事暂时有了结果,心情稍稍松弛下来。
毛茸茸的兔毛随着微风擦过少年修长的脖颈,包裹出一种‘粉雕玉琢’的精致之感,十分衬他的脸色容颜。
“再过些日子就到新年了。”李善音和黎疾并肩,将人群远远的甩在身后。“正好去镇上采买些东西。”
“我们还去官府吗?”
李善音摇了摇头,“无凭无据,如何去告?”她看了一下身侧似乎露出担忧神色的黎疾,缓声道:“我原想着堂大夫就算如何厌恶我,也不至于买凶杀我,此事我还要再做试探才能得出结论。若不是堂大夫而是另有其人……那人在明我在暗,亦不能轻举妄动。”更何况她有琉璃眼的保护,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