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房用了晚膳,便如先前所期盼的一般,果然感到身子疲乏,正打算洗濯,程进又敲门来报道:“主公可知,今日大元帅失手摔了玉如意?”
我一阵讶然,不由无语。亚父武功高深,纵有一时失手,也必能及时出手抢救,他不及抢救,必是因当时心神大乱而无暇他顾,到底何事令他如此失神异常?
程进也是满面不解之色,道:“那时,我奉了主公之命,将主公的生辰八字去交给大元帅与杜家小娘子合八字,不料大元帅一见之下便脸色大变,失手掉落了玉如意。”
我的生辰八字?我不禁满腹疑问,我的生辰八字有何不妥之处?
程进接道:“大元帅只喃喃道:‘是酉时,不是卯时,是酉时,不是卯时……’,末将也不敢多问,只是来向主公禀报一声,好让主公心里有个计较。”
这几日人人怪异,自从我那日对言眺……开始,仿佛整个积艳山都陷入一场梦魇之中,各个不由自主,似被鬼神操纵。但这世上是否果有鬼神?若真如此,是否该当请高人来想个厌胜之法?
但亚父自己就是有道之人,若真要厌胜,他自己便能作法。一想到此,我有些哑然失笑。
我见程进面上微有恐惧之色,道:“近几日来,山上可还有……其他不寻常之处?”
程进想了一想,道:“对了,有两个亲卫说,那日大元帅与杜俊亭使者一同观星,不知如何起了争执,大元帅说是吉相,杜俊亭使者却说是凶相,两个人吵得很凶,后来就不欢而散了。”
我道:“他们可曾听清,吉相凶相说的究竟是何事?”
程进摇头道:“未曾听清。”
我看着书案上自己的右手,只觉得房中似是有些吵闹,我又不禁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左手手背与右手无异,但我心知掌中有一片巨大疤痕,丑陋异常。
我无论如何也不愿翻开左手,再见那疤痕一眼。
一阵怒气直冲我心头,如此丑陋之物,怎该在我林睿意身上?
我将左手握拳,慢慢翻转右手,右手掌中虽有硬茧,却是皮肉润泽通透,如象牙所雕,又如好玉,这才是我林睿意之手。
有人一声轻咳,我猛地醒悟到自己正和尚书令议事。
我正了正脸色,看向面前的甘允。
甘允明知我走神,脸上却并无不快之色,只接道:“大将军已派石明将军率四万军,离此三十里处据渌水而守,以作呼应,又令熊煌将军率五万人马把守环沙要冲。副盟主与耿将军所领大军此时当已抵达紫牛,料想当驻扎于留仙台。”
我点点头,道:“我岳父处,可有军情报来?”
甘允摇头道:“尚未收到。”
我又道:“我吩咐五妹留在南汀看守睿琛,睿琛可有异动?”
甘允垂下双眼道:“小娘子甚是安分,想必已经知错,今后定会诚心悔改。”
我“哼”了一声,道:“她若再不安分,我便将她交出,任凭杜俊亭处置。”
甘允微微一笑,明知我的狠话只是说说,绝无可能做到,转过话题道:“小娘子年纪已是不小,主公也该替她安排婚事了。”
唉,当日我若答应了宋礼城的提亲,何来今日种种惨祸?连郭灵都不必送命。
郭灵自小侍奉我兄妹二人,从来以我之喜为喜,以我之悲为悲。我却教导出如此亲妹,毫无恩义可言,视人命直如草芥,令他死于非命。
来日九泉之下,我实在无颜见他。
我强忍住心中绞痛,点点头道:“待战事告一段落,我即刻替她安排婚事。她若实在不喜欢宋三,我南剑之盟军中大好男儿任她挑选。”
甘允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