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甘允道:“不过我若是方远华,眼下必定围而不打。我军远来不知泽兰是荒城,方远华却必定知晓。他此时若来强攻,有主公和萧娘子在,定是伤亡惨重,又何不以逸待劳?”
我摇头苦笑道:“甘参将有所不知,方远华手下颇多武林高手,他们若是来攻城,恐怕我和五妹拦不了多久。”
甘允微微变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转过话题,道:“我观城下围困的敌军主将仿佛是方远华,施贵并不在军中。依你看,施贵当在何处?”
轮到甘允苦笑道:“施贵是敌军三军主将,他眼下自然是追击张远大将军去了。也不知大将军此际还有多少人马?能否回师来相救我军?”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若是张远全军覆没,亚父与熊都尉败退之师也不过如我军一般只区区几千人,又有何力来此相救?
我身后极少出言的金弦弓仆忽地开言道:“郎君勿忧,郎君既有金弦弓在手,便是有天命之人,到时自然会有出路,不会困死在此。”
我听他出此宽慰之语,足见他对我也颇为关心,朝他笑了一笑。甘允神色也微一振奋,道:“正是如此,主公不可灰心。”
第二日,我见敌军后方毫无动静,并没有亚父率人来救之像,只得吩咐再杀三匹马。
如今只能捱得一天是一天。
午时刚过,城下便隆隆擂鼓,呼喝呐喊,声势大作,正是敌兵吃饱喝足来攻城了。我出角楼看时,只见众敌兵正自搭板铺桥渡过壕沟,向着城墙底下冲来。我军早严阵以待,由于缺弓少箭,只能纷纷投以砖瓦石块。
甘允忽地想起甚么,吩咐几人将前日挖出的十几坛陈酒搬了过来,又燃起了几十支火把。我顿明其意,叫过言眺与萧疏离,三人各运内力,将酒坛砸到一一砸在敌兵所搭的板桥之上,随即又将火把扔上。一时间木板桥熊熊爆燃,将敌兵阻隔在壕沟之外。
只是也只能阻挡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敌兵复又搭板铺桥如故,我军却再无陈酒可以焚烧板桥,只能眼睁睁看其渡过壕沟。其后敌兵源源不断奔上,每人身负一个沙袋,各将沙袋堆在城墙底下,欲以此为阶梯登城楼。
我与言眺、疏离各守一面,以碎石瓦片杀敌。幸而我军将士也知城破难免一死,因而不顾腹中饥馁,皆拼尽全力杀敌守城。
我令言眺与疏离提防敌军中高手。果然不多时有两名未穿甲胄的高手自沙袋上一跃而起往城墙上落下。我早已瞧见这两人,左手暗将前日那美少年射我的六枚铜丸扣在手心,退至角落处,趁敌明我暗,待其中一人将落未落,身形极难再变化之时,一扬手打了出去。
此番距离极近,那人极力转换身形,堪堪将前面四粒铜丸避过,却再也避不过第五与第六枚,惨呼声中,额头与髌骨各中一枚,当场身死。
另一人一言不发,拔剑向我刺来,我挥棍一挡,猱身欺进,以棍当斧,左劈右砍,二十招之后,终于一棍击中他胯骨,复跟一棍,击破了他天灵盖。
我正防备前日与我相斗的弹弓美少年又来攻城,敌军却响起鸣金收兵之声,转瞬间城下敌兵都已退去。
过了片刻,城下始终一片静谧,也不知意欲何为。
言眺与萧疏离都来见我,道:“敌军为何突然退兵?”
我想起甘允之言,道:“此番或只是敌军试探攻城,看我军实力如何。如今既有我等三人在,攻城并非易事,敌军为保留兵力,极有可能不再攻城,转而困死我军。”
言眺忧愁道:“这可如何使好?我军即便日日杀马充饥,如今只有二十九匹马,也实在吃不了几天。又不知亚父何时来救?”
萧疏离略一犹豫,道:“亚父探听消息,集结兵力,总需几日光景,我看再过几日总该来了。”
我忽地想起一事,道:“不好,亚父未必得知此地是荒城,他一时之间筹不到兵力,极有可能退回申渡只等耿无思的援兵到来再作打算。”
言眺变色道:“那我们岂非要活活饿死在这里?”
甘允上前道:“副盟主勿忧,大元帅即便不知此地是荒城,若有足够兵力,也会尽早来救的,否则一旦敌军攻破泽兰城,主公也势必有危险。”
萧疏离点头道:“甘参将说得有理。”
转眼又过七日,眼看马杀得只剩下八匹,亚父仍不来相救,敌军亦毫无动静。
言眺发急道:“难道真要饿死在这里不成?”
甘允苦笑道:“之前主公派出全部亲卫队五人出去报讯,如今皆石沉大海,也不知是否已落入敌军之手?如今别无他法,仍是要送人出去报讯。”
言眺与萧疏离互望一眼,萧疏离嘴唇方动,我已抢在她之前向金弦弓仆道:“阿鹦,你可愿去找亚父报讯?”
金弦弓仆躬身道:“但凭郎君吩咐。”
言眺笑道:“你轻功如此好,必不会有危险。找着了亚父,便可饱餐一顿,总比每日在这里挨饿的好。”
我不去理睬他,向金弦弓仆道:“万一找不着亚父或大将军,你也不必再回来送死。我准许你自此摆脱仆役之身,想去哪里便可去哪里。”
金弦弓仆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笑意,似是愉悦又似是苦笑,又似有茫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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