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茵却说:“你觉得她当着你的面说这些,是当着外人,可我瞧着,自打妙晴去世后,她越发珍惜你们姐妹之间的情意了,你说一句话,她当成圣旨遵着,指不定是把你当做最亲近的人才说。”
岚意也感慨,“这人生若是走得长久一些,就要不断同身边的人道别,曾经陪着长大的亲人,越来越少,独剩这么个亲妹子,我盼着她一辈子别搅合到糟乱事里,也盼着诚哥儿长大后,她能安享晚年。”
“想得可真远啊。”宛茵又把新剥好的一把瓜子仁儿往岚意手里塞,“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姐姐,帮我指好未来的路,不知道能活得多轻松。”
不一会儿长玦带着易斌来了,也是有说有笑,因都是年龄相仿的人,又足够熟悉,都是在一个桌上吃饭,没有刻意分男女席,其他人都是成双成对,只有妙筠一个人带着孩子,岚意没忘多多照顾她,更是直接带了诚哥儿在身边亲自喂。
一顿饭吃得很开心,几个人在一处,光是孩子的话题,就嚼不完,等到夕阳西下,彩霞布满天际的时候,他们才道别离开。
岚意和长玦亲自送到门前,看着他们上马车,很有些依依不舍,尤其是妙筠,扒拉着马车的窗子,探出个头来,问:“姐姐姐夫,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话音方落,诚哥儿也从窗户另一个角落里伸出小脑瓜来,笑眯眯的,“姨母和我们一起回家去。”
妙筠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这里才是你姨母的家啊,她和咱们回去,那叫做客,不叫回家。”
诚哥就说:“那姨母姨夫到我们家去做客,我们家的烧肉很好吃。”
妙筠忙道:“你这孩子,我们家的再好吃,能有恭王府的吃食好吃吗?”
“阿娘,我觉着有。”
“我觉着没有。”
……
他们母子俩拌着嘴,一边探出个脑袋,真真是可爱极了,岚意走上前,一人摸了下发顶,笑道:“怎么像是都长不大呢?妙筠,你和诚哥儿这么模样,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他姐姐。”
妙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嘀咕说:“长姐,我就是喜欢和你一起呆着。”
岚意赶紧道:“我也喜欢和你呆着呀,等过一阵子,珣康会认人了,我喊你过来,你好好地陪陪他,让他记住你。”
妙筠兴奋起来,“这敢情好,长姐千万别忘了。”
如此絮叨几句,马车才悠悠地往远处行去,天边的光芒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天空中的火烧云十分艳烈,宛如婚嫁时的红妆,是极其喜庆的颜色,把每个人的脸上,都映出同样的光辉。
岚意和长玦,送走了人后,一时也没进去,就像最最寻常的夫妻,并肩而立,对着天边的云彩指指点点。
“那一朵儿婀娜多姿的,像不像仕女图?”
“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有些像。不过我也发现了一朵,你来,你顺着我的指头这么看过去,那两朵合在一处,像不像一个人骑着一匹马?”
“像,真像。长玦,你说咱们,怎么就能那么好呢?”
长玦莞尔,“好就是好,什么叫‘怎么就能’?人家家里的夫妻俩,也是这么过的。”
“要是能到耄耋之年,还是这么一起看夕阳,该有多好。长玦,我总害怕前头的福气太盛,后头老天爷要一点点收回去了。”
“怕什么,不怕的。若是老天爷真这么着……”他紧紧握着岚意的手,“我就逆天而行。”
……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仿佛入了画,任谁也不愿意去打破这样的宁静和完满。
过几日,云归舞倒是打发人过来送了封信,上面是秀气的几行字,说自己近来贪凉,明明是夏日里还生了病,唯恐传染给小世子,暂时不能来恭王府赴宴了。
岚意读过后,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凝芙,你备些补养之物,去代我瞧瞧她,你就同她说,再过个七八天,想来就好了,到时候一定请她过来。”
然而凝芙走了一趟,回来后说的是:“云姑娘说了,一时半刻,来不得,实在是小孩子金贵,她放不下心。”
岚意不免有些奇怪,“她素来不是矫情的人,怎么区区一个小病,就这样百般推脱,别是有什么大事儿吧?若有为难之处,咱们可要帮衬着。”
凝芙却凑近了几分,说:“其实奴婢心里有些底,云姑娘生的,应当不是贪凉的小病,她的脸有些不好,容颜折损了好些。”
“那可糟糕,得请高明的郎中去给她瞧瞧。”岚意凝重地道。
凝芙摇摇头,“奴婢瞧着不用,奴婢问了她买来的那个贴身小婢女,说的是病已经好了,先前为了赶来咱们恭王府,没命地喝药,好不容易养好了,这会儿却又不来了。王妃您想想,是为着什么?”
岚意心中一动,“是容颜……”
“奴婢就是这么猜的,老实说,云姑娘这次的病,弄得脸色蜡黄蜡黄的,远不是先前金玉坊外那妩媚可人的模样,奴婢想,她是不好意思顶着这张脸过来。至于给谁瞧……您自己心里有数才好。”
岚意叹口气,“人家病痛中难受,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以后外人送了什么好的补养物儿,你记得提醒我一声,给她分去些,她孤身一人在京城生活,远比咱们更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