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守在宛玉床边的解骓,一脸的愧疚和紧张,还是没什么男子气概,但说出来的傻话,在宛玉身体中一阵又一阵的疼痛里,显得特别贴心。
他说:“你是因我怀了孩子,眼下小产一定痛极了,我对不住你,以后,以后咱不要孩子了,这种痛,咱不受第二次。”
自然这话是不能实现的,解骓是解家独子,总要传宗接代,可一个最重伦理纲常的读书人情急之下能说出这样的话,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故而之后的那段日子,宛玉都有些迷茫,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她怀着对卫长玦的难言情愫,对夫君那样疏离,很不公平,或许应该努力跳出这桎梏才是。
“长姐……”百般思绪夹缠在脑中,听到岚意的话,更是难过,清清楚楚地道,“我错了。”
岚意根本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表妹这样,心疼更甚,揽她在怀,轻轻拍着背,“没事,没事,知道错了就好了,往后日子还长呢,啊。”
姐妹俩说通了这件事,之后又讲了些贴心话,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面就有婢女过来禀报,说恭王殿下过来接王妃了。
岚意怔了怔,“这么早?”
宛玉道:“不如请姐夫也进来坐坐吧,他也是家人,又有表姐你在,不怕人说闲话。”
岚意觉得不妥当,“这到底是后宅,他一个外男……”
“不要紧,都是一家子,之前早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然后她不等岚意再说什么,直接道,“请姐夫进来,你们也过来给我换身能见客的衣裳。”
岚意皱眉,“你瞧瞧,还这么麻烦,干脆我直接出去,别把身体又折腾坏了。”
“表姐,你就不想多陪我一会儿吗?”宛玉的眼底隐隐有期待,很难让人拒绝。
岚意只能无奈地笑笑,一面搭把手给她换衣裳,一面嘱咐着,“精神不济了要说出来,别硬撑,以后又不是不能见了。”
事实上,宛玉很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见卫长玦。
她感觉得和过去道个别,顶好是当着卫长玦的面,问问他若是当初没有被拒绝,会不会想法子娶自己。
少女怀春,最是刻骨铭心,之后的事情更是把这段感情酿成了执念,兼着宛玉个人的性子略微有些霸道,习惯于自己的东西不能让给他人,不这么做,根本没法断掉所有念想。
不一会儿,里面已经拾掇好了,卫长玦便被请了进来,他衣袍随风扬起,脸上带着笑容,言道:“表妹有口福,我想着今天玉福楼有杏仁佛手,是岚意爱吃的,特地去买了些许,为免待会儿到家后就凉了,我让小彦子捧了过来。”
小彦子呈了个油纸包上来,打开来看,里头的点心果然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儿。这机灵的小奴才笑着说:“王妃不知道,殿下为了带给您时还是热的,把这东西抱在怀里捂着,又怕压坏了,小心翼翼的,那模样真是……”
“小彦子。”卫长玦看了他一眼,咳了一声,看着是生气了。
小彦子忙打了个千儿,大声道:“奴才多言!奴才告退!”跟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这边岚意笑吟吟地看着他,说:“这么惦记我?”
卫长玦丢了点面子,虽说也并不在乎,却故意虎着脸,道:“现在才知道啊,可真是没有良心,估计你瞧见表姐表妹,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了。”
当然嘴上这么说,手上还是把杏仁佛手往岚意面前推了推,“快吃吧,表妹也等着呢,待会儿真凉了。”
岚意便带着宛玉浣了手,拿心大快朵颐,而卫长玦坐在一旁,接过解家下人奉上的茶,偶尔喝一口,大多时候就这样看着妻子,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往她们俩的身边走去。
温润如玉的男子款步而行,袍袖微微带风,宛玉的余光瞟到,心怦怦直跳,到了这会儿,她才忽然醒悟到,原来放不下还是放不下,看到了人,不仅会加深那不该有的执念,更巴望着在他心里,自己也是特殊的。
宛玉期盼他走过来,是想对自己说什么。
然而卫长玦走到桌边,对岚意伸出手,轻轻地扶正了她头上的发簪,温和道:“什么时候发簪歪了都不知道。”
这里没有外人,岚意吃没吃相,刚咬了一口杏仁佛手,右边脸鼓鼓的,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才说:“想来是刚才帮宛玉换衣裳时碰着了。”
卫长玦“噢”了声,顺手就捏了捏她的脸庞,捏完才想起来有外人在,忍不住笑道:“让表妹见笑了。”
宛玉的口中,那一瞬间仿佛吃了黄连,苦得怎么嚼都嚼不出其他味道,她勉力笑了笑,“无妨,表姐和姐夫感情好,我们都晓得。”
岚意正要说话,忽然一阵恶心涌上来,死命地忍也没有忍住,赶紧走到唾盂边吐,卫长玦神色都变了,过去抚她的背,焦急地问:“怎么了?”
岚意难受了一阵子,就过了,接过茶水漱了口,又用帕子擦过嘴,才说:“不知道怎么,就是犯恶心。”
然后她想了想,掰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算日子,眼睛渐渐地变得亮晶晶的,猛然看向夫君,“长玦,我,我不会是又有身孕了吧?”
“身孕”两个字,砸得卫长玦有些头晕目眩,晕过后,就是巨大的欢喜过了头,他结结巴巴地问:“真的吗?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