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老头。”
听着那句从散乱的长发下冒出轻轻的话语,神蠡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团长还有力气骂人,看起来再过一段时间,就会雨过天晴了吧。
孔时雨也是在第二天清晨找到的伏黑甚尔。
自从察觉到对于伏黑甚尔的各类追踪都消失后,他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看着倒在废墟里,仿佛已经凉得透透的人,他吓得立刻去探对方的鼻息。
然后下一秒,某个挨千刀的家伙就睁开了眼。
被吓得骂了句脏话后,孔时雨还是兢兢业业地扛起了这重得要命的家伙:“你这家伙以后可得好好给我赚钱啊。”
孔时雨将伏黑甚尔带回了自己的一个安全屋内,并让自己有私交的地下医生大致处理了一下伏黑甚尔身上的伤。
伏黑甚尔浑浑噩噩地睡了几天。
身上的伤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当时神祈愤怒到极点的容颜,加上极度疲惫的精神让他始终无法脱离噩梦。
昏睡中,
他回到了禅院家,被本家拥有术式的人嘲讽,被同龄人痛斥为禅院家的耻辱、垃圾,各种肮脏的词语往他身上叠,被人推入了囚禁咒灵的地下室,一点点被啃食着,几近丧命。
他好像又见到了大小姐,大小姐柔声安慰着,信任着他,亲吻着他,让他几乎忘却了一切,只想贪婪地抓住对方,但是他的手穿过了他拼命想要攥着的人,面部朦胧的大小姐悠悠地告诉他——你不是我爱的甚尔。
最终,他仿佛又回归了那场夜雨中,耳畔只有雨落在废墟的击打声,雨划过身体带来的冰凉,以及生命力和对于幸福的希冀一点点伴着雨水流入下水道的感觉。
只是,即使被神祈打出了重伤,在天与咒缚的强大身体素质下,没过几天,他就彻底恢复了健康。
只是……也就仅限于身体层面的恢复了。
他没出门,拖着一双宽大的人字拖,几天没刮的胡子拉碴,基本上二十四个小时都赖在沙发上。
他没有像偶像剧一样,整个人定定得宛如一具被挖走灵魂的空洞人偶,残废了一样。
他依旧会无趣地举着遥控板,一边吃着孔时雨带来的快餐,一边吐槽着今天哪支球队踢了臭球。
一切看似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孔时雨敏锐地察觉到了,伏黑甚尔完全避开了所有有关于那位大小姐乃至于伏黑惠的话题。
作为伏黑甚尔的长期合作者,孔时雨想了想,就明白了——如今的伏黑甚尔和他刚见到的伏黑甚尔并没有什么区别。
十八岁的伏黑甚尔曾经鼓起彻底离开禅院家的勇气,现在二十五岁的伏黑甚尔也曾经鼓起彻底离开咒术界的勇气,但是他的灵魂还浸泡在禅院家的泥沼中,被咒术界的规则束缚着。
明明那么想要否定这个世界的规则,却同样不认同和信任自己。
孔时雨除了骂一句禅院家和咒术界外也不好说什么,在这些年,见了太多咒术界惨剧的他也不觉得伏黑甚尔是什么异类,相反,伏黑甚尔的心理很正常。
毕竟这种被家族潜移默化着,根深蒂固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东西确实是难以撼动的。
他甚至怀疑,那位大小姐越肯定这家伙精心营造出来的“伏黑甚尔”,这家伙就会越否定真实的自己。
孔时雨拉开啤酒的拉环,饮了一大口啤酒,这是什么诡异的错位悲剧啊……
最让孔时雨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这家伙睡着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头一回听到伏黑甚尔说梦话的孔时雨有点惊讶。
本来抱着这家伙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的吃瓜想法凑上去,结果他听了一堆好像在脑子里有点印象,又好像已经像流水一样跑得一干二净的东西。
坐在一边,他恍恍惚惚地琢磨了半天。
良久,孔时雨才想起来——这不是大学数学里的数学公式么?
这梦里还念念不忘的态度,是还打算去考东大数学系研究生呢吧!
表面是看着一点也不在乎,内里分明是一丁点都没放下啊!
眼看着伏黑甚尔在自己这里当起了天天躺在沙发上抠脚看电视的御宅族,作为他和大小姐的红娘,孔时雨终于忍不住直白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