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你千万别跟我打电话,你去找陈老师吧,拜拜。”说完立刻挂电话,不给对方任何回嘴的机会。
挂完电话自己又生了一小会儿气,觉得比不上陈老师腿长、家世好,人长得也温柔,一看就是宜室宜家的类型,不像乔圆圆自己,成天傻不愣登的,腿还短,走起路来仿佛谁家的走地猪翻墙逃狱,到街上来观赏新鲜热辣的人类世界。
而且这只走地猪人憎鬼厌,猪爸猪妈都巴不得把她推给对方,离婚时乔文泰和李金凤两位同志在客厅商量分钱分家,八岁的乔圆圆就在卧室里听壁脚,听见乔文泰说:“圆圆我不要,给你。”
李老师说:“我知道你不要圆圆就是想去跟那个臭表子再生一个,你想得美乔文泰,圆圆姓乔,不姓李,你不要我也不得要,你看着办!”
乔文泰则反驳说:“虎毒不食子,李金凤你就是个癫婆,为了让我不好过,女儿都不要。”
李老师继续发力,“说我颠?乔文泰你就是个畜生,你他妈跟我结婚连个床都搭不起,老子无怨无悔地跟着你,结果一有钱你就出去搞女人要离婚,你怎么不去死?妈的到处死人怎么不死你啊?”
乔文泰冷哼,“半斤不说八两,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跟赵学农搞得人尽皆知,三番两次带到家里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他妈的绿帽子都叠着带了!妈的分你二十万你可以了,少他妈在老子面前发癫!”
李老师被揭穿丑闻,气势明显弱下来,把话题拉回“分孩子”上,“反正你想把圆圆丢给我,你就不管了,你想得美,不可能!”
乔文泰一拍桌子,“行!你不要我不要,明天就把她扔到街上,谁想要谁捡走!”
李老师把桌子拍得更狠,“妈的我今天就把她掐死,还等什么丢到街上!”说着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言行一致,说到做到,一起身便拉开卧室门,冲向已经在被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乔圆圆,一把掐住她咽喉,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死死掐住她,一直到掐得她两眼翻白,撅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四下寂静,卧室的门再度关紧,客厅传来李老师的哭泣声,乔文泰烦躁地说着,“行,圆圆的抚养权判给我,不用你出钱,不过你人你带着,我费用我全包,每个月三千,够不够?妈的够给你和赵学农两个人潇洒了吧?”
李老师捂着嘴哭,并不答话,乔文泰继续,“你他妈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我晓得你还想着跟赵学农再生一个,你俩都他妈狗日的体制内,怕超生,没事,老子不怕,不就是罚钱吗?老子还差这两个钱?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给你的二十万,你他妈要是让我知道你花在赵学农身上,你信不信我找人搞死他?妈的,你个癫婆也小心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和赵学农对圆圆有半点不好,我他妈能再出二十万搞你们两条命。”
话说得气势如虹,仿佛乔圆圆真是他的掌上明珠。
也就是这一番话,令乔圆圆铭记至今,二十几年来反复用这段话催眠自己,“爸爸是爱我的,只是他不会表达”。
可笑,谁会一边爱,一边把她像垃圾一样丢开?
无非是“这东西虽然我不要,但带着我的姓,所以你们打狗也要看主人”罢了。
时间回到现在,乔圆圆想起旧事,坐在床边默默良久。
她其实并不嫉妒陈老师腿长(那也不一定),只是听见同学说陈老师家庭幸福,父母在教育系统出了名的恩爱,那一瞬间嫉妒令她双眼通红,胸腔酸涩,感觉自己输得彻彻底底,连陈老师的脚趾盖儿都比不上。
她素来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所以钱三平某年某月某日,等陈老师招招手,马上丢下她去找陈老师也是理所应当,必然发生的。
她确信。
横竖谁都不会喜欢她,乔圆圆就是这世上最不该存在的人,迟早拉去人道毁灭,不知现在谈什么恋爱,简直害人害己。
你看,现在果然钱三平为了陈老师责备她,从来不发火的人也因为她沾了陈老师的边而生气。
挺好挺好,乔圆圆在家祝福陈老师和钱三平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不必管她死活。
她马上、立刻,就要分手。
于是拿起手机,编辑文字,微信情感小作文她只给乔文泰写过,给钱三平只有短短几个字,“你要是觉得陈老师好,你就找她去,我现在就给她腾位置,绝对不会拖累你。”
狠话说得比谁都厉害,只是信息还没发出去,钱三平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圆圆。”
“干嘛?”话一出口,果然带着浓重的鼻音。
钱三平心中了然,心疼、担忧,心有千千愁,讲出口却只有三个字,“别哭了。”
乔圆圆张口就是,“要你管?”
钱三平丝毫不生气,他已然习惯了乔圆圆的傲娇,“我是你男朋友,是你以后的老公,我不管你谁管你?”
“反正我不要你管,我从小就是没人管的小孩,谁都不要我,谁都嫌我是累赘,巴不得把我扔了,迟早有一天你也会不要我,你也会去找你的陈老师,呜呜呜呜…………我不需要你们,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就一个人就很好,我习惯了,我就一个人,我知道,我一直是个多余的人…………”一哭,又仿佛夏天的雨,轰隆隆雷声阵阵,雨点戚戚,不眠不休能下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