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熊熊烈火般的红色机甲展开双翼,机体表面闪动着耀眼的流光,孔武灵活的机械骨骼宣示着着主宰的力量。它从天而降,手持光剑,周围的人立刻散退,将战场完全让了出来。
庞大的怪物在机甲面前渺小得可怜,就在机甲对它举起光剑的一刻,常牧终于挣脱警卫的手臂,不顾一切地冲向怪物,大声疾呼:“别伤害它,它是温和无害的,不会做出任何伤人的事!”
夏醇亲眼见到怪物吃人,刚刚海滩上所有人都看到它嗜血的一面,常牧字典里的“温和无害”可能跟别人有歧义。
常牧疯狂地冲过去想要挡在怪物身前阻止少将。可是光剑已经落下,挥出一片耀眼光流从怪物身上劈斩过去。
光波割裂沙滩,划出一道弧度朝夏醇这边扫来,凌厉如风,势不可挡,处在这个位置,他已是避无可避。
在机甲中的裴靖也是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那里会有人在。为了斩杀怪力无穷、喰血啖肉的怪物,这一剑凝聚了强大的能量,剑状力场之内,别说是人,任何东西都将被充满高热的等离子体切割成碎片。
夏醇就算生了翅膀,在这样的距离之内想要逃脱也是不可能的。眼看着光束已经映亮了他的瞳孔,他腰侧的烟杆忽然弹出一个萤火虫似的光点,刹那间绽放出烈日般的灼眼光华,随后幻化成透明的金色气泡,温柔如拥抱一般将他包裹在当中。
光芒太过耀眼,夏醇不得不抬起手臂遮住了睁不开的眼睛。强劲的光束拖着深邃的裂痕径直撞在他身体外层笼罩的金光上,激荡出强大的气流,震得砂砾飞上天空,两旁树木向后倾倒,连远处的海面都激起了波澜。
待光流散尽,众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空中细沙纷落如雨,那个本该化作齑粉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浑身上下都闪烁着细碎的金光,衬得他明俊温煦的面容宛如降世神祇。
裴靖离开机甲,早已忘记那只怪物。他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目光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疑惑和惊叹。世上竟有人能够以血肉之躯抵挡机甲光剑射出的光束,这怎么可能呢?男人身上绽放出的金色射线又是什么,难道是异于常人的恐怖精神力吗!
“看什么,”夏醇云淡风轻,语气无波,“没见过空手接白刃吗。”
裴靖:“………………”
夏醇从始至终岿然不动,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只是表情凝固了而已。他下意识抚上腰间细长的烟杆,心里有一种难言的触动。
救援队返航的当天夜里,夏醇是在恐怖的惨叫声中醒来的。
他们的星舰上出现一个人,非常“热情”地投怀送抱,一旦被他抱住就无法挣脱,直到死亡为止。夏醇醒来的时候,星舰里已经变成人间地狱,他眼见队长被男人变形的四肢紧紧缠住,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将他救出来。
队长却大吼着让他开枪,声音尖利得让他想捂住耳朵。他怎么可能朝队长开枪,当然是冲上去想要把男人拽开。
可是在他冲上去之前,队长的声音已经尖锐得无法辨识,身体越来越软,以极不自然的形态向下瘫去。
他的队长在他眼前,如同蜡一样融化成了黏糊糊的一摊液体。其他队友也未能免遭荼毒,就连他自己也得到了“死亡之拥”。
直到被抱住,他才发现那并非人类,而是由无数体型很小的虫族组成的人形。他在无法抗衡的束缚下动弹不得,却清晰地感到千千万万个口器咬在皮肤上,并向他体内注入毒素,没过多久他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后,星舰已经自动巡航回到基地,里面的虫族被清理干净,而他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迄今为止不知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夏醇讲述完毕,神情平静,似乎只是说了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裴靖很佩服他强大自持的镇定,但依旧不免为他担心,不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啵噜”,窗外的鱼唇张圆,吐出一个气泡。滚圆的鱼眼再度转动,看向下一个人:“你这一生中,最为悔恨的事是什么?”
夏醇怔了怔,想要说话却再度失去声音,只好用眼神向身后的男人询问:我身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把手伸出来。”
夏醇莫名伸出手,男人将一个凉凉的小东西放在他手心里。他收回眼前一看,竟然是一枚花瓣糖,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糖晶跟男人瞳孔的颜色有几分相似,里面裹着一片金色的花瓣。
夏醇在男人期待的注视下把糖送进嘴里,清甜的香气逐渐在口腔里化开,温柔地抚慰着他皮肤下不为人知的战栗。直到糖块小了一圈,他脑子里才冒出一个疑问:鬼的东西能吃吗?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浓密的睫毛下绽放出点点华彩,宛若星光。
裴靖理所当然地将男人视作夏醇的精神力所创造出来的幻体,他早已认定夏醇身负异常强大的精神力,所以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见“别人家的”幻体那么温柔,想想自己那个面瘫毒舌的幻体,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