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浪陡然暴涨,从天而降的雷霆将坚固的大楼撕裂,大量海水灌涌进来,瞬间便将所有人卷走。
慌张失措的人鱼在水中挣扎求救,裴靖拉住一条人鱼的手想把他送到高处,水面却立刻上升,淹没了他的希望。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余光中迸射出缕缕金光。
之前海滩上的神迹再度出现,夏醇周身被金色光芒包围,形成一个浑圆的气泡,不仅能抵挡狂风冰雹,还能令他在水中畅行无阻。他将人鱼一个个拉进不断扩大的气泡里,最后连裴靖也被裹入其中接受庇护。
气泡晶莹剔透看似一戳就破,却能在暴怒的海水中抵抗水压,俨然透明的潜水艇一般安稳。夏醇把人鱼都救到身边后,发现浦衡和徐露臻失去了踪影,似乎在大浪第一次袭来的时候就被卷走吞没了,当初狂妄地要将人丢进海里喂鱼的岛主,自己却成了海洋的饵食。
有人鱼惊叫着指向不远处,常牧正在翻涌的浪间随波逐流,看似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夏醇本想过去救他,去见海面突然窜出一个影子,按着常牧沉入水中。
夏醇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只瞥见影子入水后扬起的巨大鱼尾拍击在浪峰上。
水龙卷将雷暴云和海浪绞在一起,飞速朝他们逼近。夏醇身边的男人皮肤上亮起条条金纹,流光溢彩的金芒如穿透乌云的万丈阳光一般射出水面。
光芒在风中化作一条气势威凛的金鳞长龙,发出撼天动地的长啸,竟将摧枯拉朽的水龙卷震得烟消云散。巨龙威雅腾空钻入浓云之中,片刻之后,在风暴中飘摇震颤的世界陡然静止,丝丝缕缕的光线将云层撕开,一道道光柱如金色瀑布一般倾泻到海面上,瑰丽奇诡得令人目不转睛。
滚滚雷云卷成旋涡,盘旋而下不断消散,直到变成一缕青烟。男人轻挥手臂,将空中飞回的金纹收入体内,青烟随之消失在他周身。
“因缘已断,”男人淡然道,“超度完毕。”
裴靖还沉浸在夏醇给他带来的巨大冲击中,之前的不甘也好、豪迈也罢,都随着被击碎的光束一起熄灭,岛主的感谢只让他感到难堪。
岛主看清怪物的长相后,一脚将常牧踹倒在地,从牙缝里挤出含恨的声音:“这是什么,你给我解释清楚!”
怪物腹部被纵切出一条深长的裂口,几乎将身体一分为二,内脏七零八落地流淌出来,粘稠的血液将雪白的身体染红,远远看去仿佛一团硕大的肉块。
面对如此令人不忍直视的躯体,常牧却没有丝毫嫌恶,反而轻轻抚摸着怪物淡淡地反问:“难道你忘了吗,这是我们的第一条人鱼。”
怪物活着的时候就足够骇人,死后尸体更是毛骨悚然。任凭夏醇把脑洞发挥到最大,也无法看出它和余生之间有任何相通之处。
人鱼之主和人鱼之父的情感显然不同步。浦衡眼中闪过危险的暗光,从警卫手中夺过枪指着常牧:“当初我让你把它处理掉,你竟然把它养成了一个怪物,这岛上死的人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要怎么负责?”
常牧清隽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畏惧,平静地说:“我那时没有杀它,但也没有将它留下,而是送进了大海任它自生自灭。”
那是他培育出的第一条人鱼,即使它畸形、丑陋,其他人连看都不愿看一眼,他还是不忍心结束它的生命。他背着岛主将怪物在海里放生,没想到十几年之后,没有人记得曾经有过那样一个生命的时候,它又回来了。
几乎是第一时间,常牧就认出了它。他内心隐隐觉得这是动物的一种本能,即使时隔多年也能认路回家。它看起来虽然更加恐怖,可是当常牧试探着接近它的时候,它竟然像海豚一样围着他游水,还轻轻啄吻他的手指。
怪物成了时不时光顾他的惊喜,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将岛上死人的事跟它联系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怪物从没有伤害过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它会吃除了鱼之外的生物。
“你已经亲眼见到它是如何凶残,”浦衡指向一旁身首分离的警卫怒道,“还要狡辩吗?”
“困兽之斗罢了。”常牧对死人没有同情,深深看着怪物的尸体低声道,“它是唯一一个没有受到诅咒,没有被大海抛弃的人鱼……”
“它这副样子也配叫人鱼?”浦衡打断常牧的话,倒转枪托交给警卫,“把他关起来,命人接手他的研究项目、所有人鱼的档案和数据。”
裴靖提醒道:“岛主,没有了人鱼之父,人造人鱼的培育由谁来负责?”
浦衡语气张狂得俨然造物主:“没有我,哪来的人鱼之父。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造出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人鱼之父。”
吃人的怪物已被击毙,浦衡心情有所好转,忽然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近处。他将男人从上至下打量一番,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欣赏的意味。这男人年轻帅气,五官立体,身材修长挺拔,宛如一株散发着蓬勃生命力的植物般令人欣喜。
浦衡不记得见过这样一个人,否则以对方出色的条件,怎么可能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印象。岛主挑眉问道:“你是谁,新来的警卫吗?”
夏醇心说怎么又冒出来第四个身份了,人生真是充满惊喜啊。不等他回答,出来看热闹的安迪说:“岛主你忘了,这是之前从海上漂来那位啊。”
岛主和少将一时哑然,没想到经过一番简单的收拾,“鲁滨逊”竟然变成了小鲜肉。
“不错,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浦衡凑到夏醇耳旁轻佻暧昧地说,“我准许你以后睡在我的卧室。”
夏醇拉开令人窒息的距离,“感激”地说:“那怎么好意思,我睡你的卧室,你要睡在哪里?”
浦衡扬起眉峰:“……我不讨厌别人跟我玩些欲拒还迎的花样,只要别太过分,我可以当成一种情趣。”
夏醇笑了一声:“你还是当成一种情绪吧——只有拒绝没有迎合的情绪。”